十音听不懂,但可以猜到一二。杜源应该是下了一个指令,那边有人,也应答了一句德语。 杜源说完那句话,目光再次投过来了。 十音对麻醉品是有少许过的,哪怕是往口腔里过了一回,她的反应也较平常人大,此刻脑袋都眩晕起来。面颊真是烫的,并不完全是被她自己拧的。 十音就势半伏在古钢琴上,受肩上慢慢有了温度。 那温度是滚烫的,当十音只觉得它大概是血鬼的掌心,如刀似冰。 为了让杜源相信他们并未生疑,十音没有携带入武器,也没有带入任何对讲设备。她身上有一部卫星电话,但她刚刚暗中查看过,场馆内的卫星信号是屏蔽的。 她与厉锋约定的时间是二小时,也就是二小时之内,她和孟冬没有出音乐厅,厉锋视作一切正常。 十音半伏着身子,暗自在计算制服杜源所需的步骤。 应该是一步。她拍开这恶心的手掌,起身放倒这个人,只需要一部。即便杜源此刻身上有凶器,她也是倒的优势。 但她必须再忍耐一下留意一下其他动静,这个音乐厅里究竟有多少杜源的人?排练厅的云海会发生什么?孟冬又去了哪里? 排练厅外的地面有万向轮滑动的声音,像是医院的那种活动,有若干脚步声。 那只手用指腹往她右肩摩挲了一下,停住摁在那里,十音恨得牙。 她决定再等一刻。 排练厅里,是有人在用力抬动什么。抬的也许是云海?云海被他们放倒了么? 万向轮接触地面声音变得沉重起来,也许是因为上面多了一个人?排练厅的门被打开了。轮子车被推向了某个空空的过道,那些人在过道里小声说着德语,门有阻尼的铰链,合上的声音极缓极闷。 现在排练厅空无一人了。 十音觉得汗倒竖,头皮似有小针密密在扎,孟冬在哪里? 云海也许会去那个都是德国人的地方,那些都是医疗工作者,她稍后就去救他,但是孟冬怎么办! 肩上的手指又起了轻缓的摩挲,背上的热度升起来,耳畔也是。 她的卧底经历有限,云大队和云队对女队员向来是保护有加的,通常不允许她们单独出任务去。一般出的都是计划一、两天内完成的短任务,也都有现场同事接应保护。很多时候,生命或许也得置之度外,但她从没遇过这么恶心的! 除了……除了曹那次,那时她还没有入警,是她此生的噩梦。 强烈的不适漫上来。 十音在想,她真要继续装中毒?她应该直接踢飞这个老头! 外面有脚步声。 十音忍住了,他们进入音乐厅不是来实施抓捕的,是来营救云海、探寻秘密。 到手的杜源犯罪证据仍少得可怜,这时候就置杜源于死地,后续那些违规药厂怎么抓,大鱼怎么引? 还有柯语微,杜源一句也没提及那个女人,她不正是为他准备“礼物”的那个可上帝? 他为什么与“上帝”反目成仇,为什么互咬。对方刚刚在仙鹤谷遭了他杜源一场重创,也跑来了沧东,难不成只为带她两个小男朋友跑来这销金窟度个假? 她接着忍…… 那滚烫的声音就贴在耳畔:“念念……” 烫如酒、冷若霜,又是妈妈的名字!十音连每一寸耳骨都在嫌恶,这魔鬼般的人,世间是怎么生就的? 身后有脚步声,她头晕得厉害,辨认不清,杜源的人?是打算把她也搬去什么地方? 十音切着齿,两个也罢,一起对付。她忍无可忍了,正在计算最后出手的力量。 有股不寻常的力道朝她后背伏来,几乎是半个杜源的重量,她的耳垂堪堪就要被他触到。 十音第一反应是要奋力挥开那如山倾倒下来的分量,背后却是倏忽腾地一空。身后有人脚步的挪动声,她顺着那声音转回身…… 十音又惊又喜,她说不出话了,噙泪望他:“你……你真的吓死我了。” 杜源歪斜着半个身子,已处于昏状态,半架着他的人是孟冬。 “你怎么的?”十音刚开口问,旋即发现了孟冬手中的注器,“老狐狸给的麻醉剂?他在现场找的?剂量给了多少?那老狐狸下手狠,我怕回头再调查他滥用违药……” “谁吓死谁?”孟冬本没理会她的话,脸极沉,语调是担心的,“又中了毒?” 十音摇头:“过了一下口腔,吐袖子上了,没事的。” 她身形一个踉跄,勉力才站稳当。 “不是自称格斗高手?” 哼,人都贴上来了还装死!不会开揍的? 她干这工作真的合适?每次让他遇到,怎么都是这种场面。 再这样搞下去,从今往后允不允许自己照顾自己,他都得斟酌一二了。 “诶,这是和我计较的时候么,”十音说,“人,先说人怎么、老大在哪儿、我们怎么身?你得动他么?我帮你……” “你没手铐?” “带进来很奇怪,门口要过安检扫描仪。” “找绳子。”孟冬拨开她,不允许她再触碰杜源,“再去找云海。” 十音正应着“好”,心里莫名有一丝小悸动,出任务时身边居然有孟冬,这福利是空前的。 她扫了一圈这间副厅,绳子没找到,耳朵却跳了一跳,身形骤然僵了,她轻拍孟冬,低了声:“有人,很近。” 踢、嗒、踢、嗒,愈来愈近、愈来愈急迫。 只有一个人,落足特征是极易分辨的那种,是……女人的高跟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字多~我继续努力 冬哥:我想要点福利 大纲菌:呵 ————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 annetta126 5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人海微澜 三十 十音意识到,孟冬给药的剂量大约是太低了。 任是杜源之前还喝了一点酒,俄顷之间,他右手的拇指微动了动,依然有一点像是……刚才摩挲十音肩头的动作。 孟冬冷嗤了一声。所幸十音凭经验判断,杜源的神志应该还来不及立即复苏。 门外的脚步声迫愈来愈重,孟冬迅速将杜源拖放去那只巴洛克沙发上靠坐好,尽量使得他像是安详睡着的模样。 十音正想说这恐怕没什么用,无论来人是谁,我们正面干就是了。 孟冬一把攥着她迈向副厅一侧,在那里,他居然径自推开一道极细窄的门。 他护着十音一步闪入,窄门被他一手带上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里?”十音低呼。 “地图。” “杜源的药你怎么没给足一点呢?” “用完了。” “用在谁身上……” 孟冬直接俯下去吻住她:“不说话。” 他将漏光的窄门的隙再次闭合了一下,现在连那一细狭的光亮也消失了,窄门内伸手不见五指。 吱—— 副厅的门已经被人推开了。高跟鞋的脚步声停了一瞬,恢复了的踢嗒声变得极刺耳,迈近了、更近了。 近到连孟冬都止了亲吻,他可以清楚闻知。 仄的小空间离杜源坐卧的那个沙发不过三米远,脚步声正在一步一步近那个位置。那足音很沉稳,十音觉得,那不是一个年轻人。 杜歪在沙发椅上沉睡。假如来人是音乐厅的工作人员,或是杜源的其他什么人,那么即便不焦急,应该也是略有些好奇的。 但此人并没有,她不紧不慢,停下来了。 她就停在杜源面前?在检查他的体征? 外头一片死寂,隐隐有人的呼,很细小。十音勉力抬头想要看看孟冬,看不清,她踮了脚还想找寻,被孟冬摁住:“别动。” 他示意她用耳朵接着听。 “这里是不是通地道?”十音几乎是扒着孟冬的耳朵在说,“我们能不能从里头撤走?” 窄门之内的味道不好,充斥着那种掺了霉味的灰尘气。空间有限,紧窄到了容完二人,就再无多余的地方了。 “是死路。”孟冬索将人箍进怀里,“一起等,还无聊?” “不是。”十音嗅他衣袖,嗅了又嗅,“这是什么味道?” “香氛机里,应该是雾化氯.胺酮。”孟冬掩住她的口鼻,“别闻。” 他说得简短,指的是排练厅天花板里的香氛机。任远图真卑鄙。 “你没事?”孟冬摇头,这点点雾化药量? 当然没事,据体检报告分析,是因为孟冬体内用于麻醉类药物代谢的氢酶活较常人高出许多的缘故。 其实家人都知道,孟冬在这一点上与孟景蓝很像。 母亲生笑笑时,采取的是剖产。用的麻药剂量几乎惊到了产科大夫,迟迟没见起效,以至于最后不敢再用,笑笑几乎是生剖的,差点没把母亲痛死。 孟冬外公也有这个代谢特征。因此年前安装起搏器的手术方案,主治医师与母亲反复商议了很久,才定下来。 十音忍不住又踮了脚,“你……不生气啦?” “气,气得想……”孟冬的话音是直接送进耳道里的,得她可以。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