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安王说,魏景重伤带毒坠江不但没死,反而夺得益州,如今已出益取下平。 平之战,持续了快一个月,魏显自然知道的。这杨泽野心极大能力又强,已成新的心腹大患,好在安王就在荆州,正好剿杀此贼。 魏显对安王有信心的,因为后者领旨出兵以来,做得极好,如今已收服了大半个荆州。 偏安王吃了大败仗,让魏显对“杨泽”更为忌惮。 现在告诉他,杨泽其实就是魏景?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是杨泽?!” 冷汗透了内衫,魏显起得太猛,“哗啦啦”奏折被带倒一地,笔墨纸砚重重落摔落,一地藉。 “陛下!” 作为当年倾覆傅氏的关键人物之一,齐田心跳漏了一拍,眼见魏显头大汗似魔怔,他连忙大喝了一声。 魏显倏地回神,他也知道自己惊惧下失态了,但也顾不上,急忙道:“诸位卿,安王八百里加急,逆王魏景没死,他正是益州杨泽,如今还出益取下平郡!” “砰!” 魏显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华贵妇人急步进了殿:“皇儿,你说什么?!” 这名贵妇皮肤白皙,体态微丰,容貌只算清秀,却保养极佳,年过半百看着不过堪堪四旬,一身玄黑缀红凤袍,长长的裙摆正随步伐急速摇曳。 此乃当朝皇太后,魏显之母,昔年先帝的丽妃冯氏。 登皇太后宝座,旧伏拜之人悉数踏在脚下,吐气扬眉不过一载,黄河决堤,军四起,大楚朝岌岌可危。 冯太后心中焦躁,不亚于亲子,但她一个内妇人,本无法给予助益,只能多多照顾儿子。 魏显如今焦头烂额,莫说歇息,就算连三餐也常草草了事,人迅速老相瘦削。冯太后只能多多敲打皇帝贴身人,并常备膳过来,盯着儿子吃用。 母亲看着,魏显再如何食而不知其味,按捺思绪了吃下去。 今和往常一样。 谁知刚接近明光殿门,就听到了这么一个不亚于五雷轰顶的消息。 以往皇帝议事,冯太后会主动入旁边室以免打搅的,大惊失之下也顾不上了,她提着裙摆就冲了进来。 “皇儿,是真的吗?” 其实魏显的表情姿态语言说明一切,冯太后脑海空白一瞬,那种淡忘已久却深植骨髓的卑微顷刻苏醒,被人高高在上俯瞰着,她只能战兢伏拜仰望。 她一张脸瞬间褪去血,身躯不可自控地颤栗着“蹬蹬蹬”连退几步,若非心腹嬷嬷及时搀扶,她已摔倒在地。 皇太后如此失态,若是平时,恐怕惹人非议已丢尽皇帝颜面,但此刻并没有人注意这个。 殿哗然。 在场的都是朝之重臣皇帝股肱,要么是先帝留下来,要么是魏显登基前的心腹。总而言之,两者都深深介入当年那场巨变。 魏景,齐王,多么棘手多么让人忌惮的一个人物。若非当年他被先帝亲情蒙蔽,情急下中了圈套被拿下,谁也不觉得自己有法子制住他。 魏显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慌了。 “怎么如此?!” “他不是死了吗?!……” 最后还是齐田头一个勉强镇定下来:“陛下莫急,逆王不及往昔多矣。” 齐田,从前先帝安在平海侯傅竣身边的人。他能一步步爬上傅竣心腹的位置,在倾覆傅氏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少不了真本事的。 齐王虽未死,也取下益州作为据地,但比起统帅北军大败鞑靼的巅峰时期,如今还是差了不少了。 还好,及时发现了,仍有补救的余地。 齐田下颌绷紧:“陛下,宜尽快合围歼杀之!再不济,也得先将其堵回益州。” 他已看过奏折,思绪快速转动:“安王殿下言,此事隐秘,除了他和几个心腹以外再无人知晓,逆王亦然。臣以为,此讯不宜公之于众,当以杨逆之名取之。” 傅皇后所出二皇子,文治武功,天下皆知。而先帝生命垂危之际,行事不得不暴骨,二嫡皇子虽被扣上叛逆罪名,但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嗟乎叹乎,痛心疾首,本来追忆太子齐王者已不少。偏先帝力捧的新皇登基不足三年,这天下就灾祸战四起,黎民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两厢对比,高下立见。 若这个时候,魏景未死消息传开,他振臂一呼,致仕还乡旧臣、民间有识之士等等,必然投奔者极众,如虎翼。 所以齐田认为,此讯公布弊远大于利,若要伐,当以“杨泽叛贼”之名。 “没错,没错,齐卿所言甚是。” 到底是当了几年皇帝,最初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慌过去后,魏显勉强镇定下来。 接下来,该立即商讨具体对付逆王之策。 这种场合,冯太后不合适留下,她也不敢耽误,强自抑下惊惶,说了两句匆匆就走。 临转出殿前,她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回头:“那杨泽之是否就是邵氏?那东平侯府……” 冯太后时常涉足前朝,益州杨泽事迹有所耳闻,琐碎如杨泽不好女,身边仅一,极重。如今魏景身份暴,她很容易就联想起那个对齐王不离不弃,最终一起跳江的邵氏。 这提醒了魏显:“母后说得不错。” 他立即口谕,召卫军校尉吕章速速前来:“你即刻率二千卫军至东平侯府,将邵氏上下统统拿下。” “汝切记,务必一个不漏!” 第99章 陶宏, 魏景在洛京的情报首脑。出益之前, 魏景两次传信给他,一再叮嘱东平侯府之事。 陶宏这一年多来, 又小心翼翼发展了好些下线。接讯后他命人盯紧卫军。吕章接旨后立即回去调军,这动作不小,他马上就获悉了。 来了。 陶宏准备了很久, 赶在卫军集结完毕之前, 他已顺利将消息传出外。 许秧,魏景心腹好手之一,乃后者亲自挑选, 命率人赶赴洛京潜于东平侯府。一行人只领了一个任务,变起,即及时将孙氏母子救出。 筹备已久,这一天终于到了。 许秧倏地站起:“来了, 弟兄们,立即去佛堂!” …… 东平侯府,孙氏最近, 都待在西北角的佛堂。 末,她女儿被放出京;夏初, 她女儿在放路上无故失踪。 孙氏和邵柏,一直没放弃寻找, 可惜一直没有丝毫音讯。 只能祈祷。 每年三四月份,末夏初,孙氏基本都待在佛堂敲经念佛, 为她女儿祈祷平安。 可惜今天并不顺遂。 “砰”一声隔扇门被推开,孙氏一惊回头,却见一被丫鬟婆子众星拱月的明贵妇正缓步进门。 “蔡氏,你这是何意?!” 蔡氏居高临下,扫了眼一身素净正愤而从蒲团上站起的孙氏,微微笑:“太夫人偶染风寒,微有不适,我等小辈,自然要供经替太夫人祈求早康复,以尽孝心。” 一切都是借口,她就是来找茬了。被在孙氏底下十数年的憋闷,一朝吐气扬眉,她自然加倍索讨回来。 作为多年死敌,她清楚戳孙氏哪里最痛。扫一眼供桌一大叠新抄的经文,还有长明灯等物,蔡氏柳眉一立,怒道:“险些累及门倾覆之罪人,还有何面目在此供经祈福?!” 几个婆子已冲将上去,将经文抓起几把撕了个粉碎,动作之暴甚至碰翻了案上的长明灯。 “给我住手!你们……” 迟了,孙氏话刚出口,“咯”一声轻响,油灯翻侧,火焰熄灭。 孙氏目眦尽裂。随着时间推移,蔡氏的言行特越来越放肆,以往她能沉着已对,但眼睁睁看着女长明灯被扑灭,“啪”一声脑内那弦绷断了。 她倏地冲上去,扬起手,狠狠扇了蔡氏一个耳光。 而蔡氏等人骤不及防间,竟被打可正着。她痛呼一声,发髻却被孙氏揪住。以往总端庄自持的孙氏,如今状若疯虎,一连扇了她几个大耳光,怒骂道:“我让你打翻我的灯!你竟敢打翻我的灯!我让你打!!”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她拉开!” 佛堂瞬间混成一片,蔡氏到底人多势众,丫鬟婆子反应过来,孙氏就遭殃了,拼命扯扯不开,一个婆子抓住她的,重重一拧。 孙氏闷哼一声,咬牙不放,却有一高声怒骂从后响起,“婢岂敢!” 回府后,照旧第一时间赶来陪伴母亲的邵柏进门一见,大怒,冲过来就是一脚,将婆子踹翻七八步。 “柏儿。” 邵柏护母,蔡氏也最终挣开来,她两颊通红鬓髻散,怒视孙氏母子:“好,好!殴打庶母,好一个邵氏嫡子!” 蔡氏此人,最会扣大帽子。今时不同往,要是这帽子扣正了邵柏有麻烦,孙氏大怒:“汝婢,竟敢污蔑我儿!我儿可曾碰你半个指头?我乃大妇,要教训姬妾一二,有何不可?!婢竟敢……” “二夫人!二夫人!” 孙氏的话被急促的脚步声和高喊声打断,一仆妇冲了进来,一脸焦急道:“二夫人,侯爷传话让你快快到前头去!” 这话是假的。 这仆妇是许秧的人。成年男子不能擅入内宅,幸好佛堂在西北角边缘。许秧等人知晓邵柏已回府,称一声正正好,绕内巷直奔西北,轻易翻过墙头进来,谁知还碰上这等事。 邵贺的话,谁也不敢不当一回事,此仆妇还一脸焦急,蔡氏更不敢怠慢,恨恨放了两句狠话,匆匆离开。 “柏儿,……” 孙氏蹙眉,正侧头要和儿子说话,谁知外面突然闯入七八名汉子,虽穿着府中仆役服饰,身姿却极矫健一看不似常人。 母子一惊,邵柏连忙将母亲挡在身后,喝道:“汝等何人?竟敢擅闯内宅?!” 本以为来者不善,谁知眼前这七八个汉子却利索见了个礼,并道:“我等是府上大姑娘的人,奉命潜入侯府,特特来接夫人与二公子。” 大姑娘。 邵府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为大姑娘,那是就是数年前嫁齐王为妃,孙氏女邵柏亲姐。骤闻这个久违但魂牵梦绕的称呼,孙氏邵柏一愣,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孙氏喃喃:“大姑娘,你是说……” “没错,我家夫人安好,东平侯府即将大变,主公与夫人特地命我等来接二位。”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孙氏邵柏回神后,狂喜又不敢相信。许秧不废话,已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打开递给孙氏母子。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