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余按在案桌上的骨节微微发白。 至今,他都记得,那时他攻进淮南拿下陆衢,还未来得及将消息传回长安,长安就传来丧报——有叛军开城门,陆含清占领皇城,皇室血脉被屠戮殆尽,只剩长公主一人。 徐蚙一领军死守长公主府,战死于长公主府前,拼死斩下淮南大将三人,其中就有淮南领将陆长泽。 徐蚙一临死仍在悔恨,未曾护公主周全。 盼和盼秋皆为护陈媛而死,长公主府上下近四百余人,没有一丝活口。 可即使如此,也未能给陈媛搏得一线生机。 哪怕霍余未曾亲眼所见,也知那必定血成河。 等霍余赶回长安,只见到了一身白衣,被刀刃抵住脖颈的陈媛。 靖安长公主一生只着了三次白衣,生母亡故,先帝去世,最后一次,就是那,可她依旧倒在了血泊中,一身白衣染红。 那一幕,如刀刻骨,让霍余铭记在心。 不知过了多久,霍余才闭眸回神: “他在长安闹不出事端。” 如今紧要的还是要查清淮南最后莫名出现的那笔财富。 陈媛再见霍余,是在御书房,她惊讶地瞪圆了眸眼: “你要借用蚙一?” 陈媛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不可能。” 霍余觑了眼陈儋,就见陈儋眼神躲闪开,稳坐高位,捧杯喝茶,本不掺和这件事。 霍余心中对陈儋一言难尽,明知陈媛只听他的话,却本不说一言。 陈媛给了霍余一记白眼: “你让皇兄做说客也没用,我身边离不得蚙一,他若不在,我连出府都觉得不安全。” 这是口之言,也是陈媛的心里话。 她自建府以来,皇兄让她挑选军,她亲自选了徐蚙一,从那以后,徐蚙一就只听她一人的命令,这么多年下来,徐蚙一本不曾离开过她半步。 陈媛当然知道徐蚙一得用,若非霍余,他甚至可争一争这军统领。 和霍余这种权贵子弟不同,徐蚙一可是实打实地单靠实力。 他刚入公主府做私兵时,谁人不道屈才? 霍余当然知道,陈媛出府,许是有时不带盼秋和盼,但必会带上徐蚙一。 甚至霍余怀疑,在陈媛心中,论亲近,陈儋必是第一人,可若论信任程度,徐蚙一都可和陈儋相作比较。 至于他? 霍余不想自取其辱。 霍余等陈媛说完,才低声解释道:“只是借用,待事一了,我就立刻将人归还于公主。” 陈媛仍旧不愿,甚至狐疑地看向霍余: “你手底下掌管那么多军,难道一个能用都没有?” 听到这里,陈儋不得不说句公道话:“论得用,这军也找不出一人能和徐蚙一相比。” 徐蚙一天生神力,当初在军中任职,少有人能在他手下撑得住三招。 否则,也不会被陈儋拎出来让陈媛挑选。 这话陈媛听,她蹭了蹭绣鞋,拎着裙摆几步上了台阶,坐在陈儋旁边,眯眸扫了二人一眼: “说到现在,你们也没有和我说明,究竟想要蚙一去做什么?” 霍余和陈儋对视一眼,陈媛扯冷呵了一声,冲着霍余去的。 霍余不着痕迹地抿了抿。 明明陈儋和他一同欺瞒,陈媛却只针对他一人,有时,霍余当真嫉妒陈儋。 稍顿,霍余只能对陈媛说明: “陆含清曾传信回淮南,要了一人进皇城,如今那人已经在陆府中了。” 陈媛不解:“这人有何特殊?” 霍余抬眸和陈媛平视: “有他在,就可保陆含清平安周全。” 话音甫落,霍余就见陈媛眸子稍凝,他几不可察地敛了敛眸。 果然,不论前世今生,哪怕陈媛对陆含清那张脸再如何喜,也一心想叫陆含清死。 陈媛让人叫徐蚙一进来,同时不忘埋怨: “既然知道这人麻烦,在他进皇城前,为何不除掉他?” 现在人躲进了陆府,岂是那么好除的? 霍余不得不替自己辩解一句:“他轻功甚好,只凭我手下的人,到时只怕会打草惊蛇,还未能拿下他。” 陈媛不以为然: “一人不行就十人,十人不行就百人,百人不行就千人,他一个人再厉害还能抵千军万马不成?” 这句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先不说这种行为过于打草惊蛇,只捉拿长泽一人当真不值当用那么多人。 而且,长泽必须进陆府。 否则陆含清就会知道,他所传回府的信件都经过了旁人耳目。 徐蚙一进来时,就听见公主轻哼了声,似乎有些不。 徐蚙一不解抬头,陈媛情绪不太好,不想说话,霍余看向陈儋,陈儋轻咳了声: “近段时间,你听从霍太尉的命令。” 徐蚙一稍顿,询问的视线看向陈媛。 陈儋心中轻啧,瞧这收服人心的能力,若他这小妹生为男子,岂止现下这番作为。 陈媛声音闷闷地:“近段时间,你听他的,但事一了,就立刻回来。” 徐蚙一不明所以,但陈媛有吩咐,他依旧低头领命: “臣遵旨。” 他人在公主府,但依旧身有官位。 陈儋扯轻呵,这是遵旨吗? 陈儋不着痕迹地白了霍余一眼,明明是来帮霍余要人,他反倒找了一身不自在。 霍余只当没看见,他这个皇帝已经够省心省力了,他和公主不断劳,他只差坐享其成,这点劳苦如何当不得? 人要到了,霍余跟着陈媛一起出。 明明太尉府的马车就在旁边,但霍余就仿佛没看见一样,十分自然地和陈媛上了同一辆马车。 陈媛觑了他一眼,在霍余茫然的视线中,了嘴角。 算了,明知这人看似无辜实则厚颜无,和他计较只会叫自己受气。 马车不断行驶,陈媛忽然拧眉问: “人,你待会直接带走?” 徐蚙一从来不会离开她行动,若跟着霍余离开,这也太明显了。 霍余摇头:“陆长泽进长安,绝对会有所动作,若人死在陆府,皇室如何也得给他一个代。” “我会让人盯着陆府,只要他有动作,立刻派人通知公主,到时公主让徐蚙一前往截杀即可。” 霍余说这话时,眸中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陆长泽必须死。 前世他护送陆含清离开长安,后来围杀公主府,以盼秋命迫陈媛,得盼秋撞死刀口,还有长公主府三百八十二条人命,哪怕他前世同样身死也不足以偿还。 即使他不过受命而为,可他存活于世,就是后隐患。 陈媛轻蹙细眉,不再说话。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陈媛一顿,她掀起提花帘:“怎么回事?” “回公主的话,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马车停在了朱雀桥,陈媛拧眉探头望去,忽然视线稍顿,落在那一袭白衣银丝的男子身上,霍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这是霍余第一次看见沈柏尘,待看见被他藏在帽围中的银丝时,他眸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但当他视线落在沈柏尘手中的折扇时,脸突变: “玉清扇!” 他声音很低,但依旧落入了陈媛耳中,她倏然滞住呼回头,紧紧盯着霍余: “你刚刚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陈儋:说我地位高吧,这人都只听小妹的,说我地位不高吧,小妹又只听我的,所以,我依旧是食物链顶端吧? 我今天来得好晚呀,最近几天就是各种走亲戚,更新时间可能不太稳定,等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到时候我给姐妹们加更哈 第33章 玉清扇。 陈媛的呼顿了一下,下一刻,就顺着霍余的视线看过去,落在沈柏尘手中的折扇中。 那柄折扇和寻常折扇本没有什么不同,扇面上不过一副墨山水图。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