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与周夫人去濮王府,少不得要梳妆。因着成亲后不怎么进了,丫头们便将一些贵重的衣饰收了,只留常的衣衫。 不秋搬了小梯子进来,打开衣柜上一层,拿了几套衣裙来。沈若筠看了看,要么是缂丝要么是重工刺绣,都显得太过隆重了。最后挑了一套珊瑚领衣,衣服领口处绣了梅花松竹图样,还缀了大小一致的粉珊瑚珠。 她穿了厚膝,系了百迭裙,外罩滚了兔边的苏芳袄子。早园替她梳了妇人高髻,斜一只金凤衔珍珠苏步摇,又缀了些小珠花。 平不怎么上妆,今描了远山眉,敷了层珍珠膏,又拿紫茉莉粉仔细扑了。卧雪斋并无胭脂,故口脂用的是花汁调的,拿水点开了,用绢布蘸取上妆。 早园替她上得极其小心,沈若筠却觉得这个上效果并不好,还可以改进一二。 心下想着等过了年,要在卧雪斋将今年支出的银子赚回一些来。 第四十八章 要紧 装扮停当,沈若筠便去周夫人住的玉清院。 周夫人也正在更衣,见沈若筠一身打扮比往贵重,不由多看了会。虽是冬衣但仍显身量窈窕,加之靡颜腻理,明眸皓齿。便是她都看得错不开眼,又遑论男子。 论起来周夫人对周沉婚事有许多不之处,唯独对沈若筠的容貌挑不出什么。 她叹了口气,出落得这样好,难怪当时赐婚时,二郎一点都不反对,也不设法推托;三郎更是大胆,要进求官家修改圣旨。 想到此,周夫人脸一变,沈若筠顿觉莫名其妙。 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周夫人才与沈若筠说起此行目的。 “我知你是个落的孩子。”周夫人开了头,“横竖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便与你说几句心里话吧。” “您说。”沈若筠揣测她是要提周季的事,“我听着呢。” “说起来,我是从未想过二郎会娶你的。”周夫人叹了口气,“可你自进我家门,却总叫我夫人,不曾叫过一声母亲。” 听到周夫人提了这事,沈若筠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周夫人替她扶了下鬓边那只斜飞凤,“我并不是责怪你,也知你母亲去得早,你不愿叫也正常。” 沈若筠嗯了声,“我的事也不瞒夫人,我与二郎不过表面夫罢了。” 周夫人微诧,“可二郎他……他……” 若非官家赐婚,周家是断不会娶沈家女的。就算沈钰还在,周家也不愿与沈家这样的武官结亲,遑论沈家现在便如一个纸板搭起的漂亮壳子,风吹吹便倒了。 周沉娶亲前,已与父母保证,后会和离或休。可这些子瞧着,周夫人一度怀疑,儿子已全然忘记此事了。 “可你对阿妤,还有老夫人……”周夫人不解,“我还以为,你是心慕二郎,才如此的。” “一码归一码。”沈若筠不愿多说,“夫人今想要我配合做什么?” “倒也不需你做什么。”周夫人叹气,“这事我也就不瞒你了,三郎眼下有个极为麻烦的事儿,平原郡王的女儿看上了他,非闹着要与他成亲,可三郎才多大呀……” 沈若筠想了想周季的相貌,果然还未加冠,便这般招人惦记了。 “小孩子家混说两句也就这样,做不得真的。”沈若筠安周夫人。 周夫人叹了口气,“你不常与平原郡王妃打道,遂不知她其人,眼下……” 她顿了顿,“她已是来我这提过了。” 平原郡王赵参膝下有四子一女,唯一的女儿便是郡王妃所出。夫俩若珍宝,赵殊办女学,都舍不得送去。 沈若筠隐约记得好像在宴见过一次赵楚玉,想了想又没什么印象。倒是听赵玉屏说过一些,也算是她的堂姐。赵玉屏说她屋里伺候的人比自己多两倍,可见平原郡王对女儿的娇宠程度。 “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了。”周夫人叹气,“要在郡王去求官家赐婚前,将三郎的婚事定了。” “和小郡姬?” 赵香巧及笄时,被封为了永康郡姬。眼下赵玉屏还未及笄,也无妹妹,故一直被延续叫着小时的称呼。 “濮王妃因着永康郡姬的事原是恼了我家的,可现下永康郡姬嫁入御史刘家,夫恩,现还怀了身孕,可谓万事圆……” “濮王与濮王妃女之情并不比平原郡王夫少,恐轻易不会许嫁小郡姬的。” 沈若筠懂周夫人的心思,平原郡王敢跟官家抢女婿,却不敢得罪濮王。周家只怕是早就掂量过汴京的贵女,不然如何这样巧,刚出了事,周家便想到赵玉屏了。 “我也知。”周夫人道,“可为了三郎,也得去碰一碰不是?老夫人病体初愈,我还不敢与她多说,只说是要过定了,其实濮王妃还未松过口呢。” “濮王与王妃选婿极为慎重,必然如此。” 周夫人点头:“你与小郡姬关系甚好,汴京人人皆知,我想……” 沈若筠不接这话:“可小郡姬的婚事并不由她说了算,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需从濮王身上入手才是。” 周夫人点了两下头,“我何尝不知呢,只濮王……” “算了,你与我去这一趟,只管与小郡姬叙旧,顺带替三郎探探口风便是。” 周夫人所说也不算如何过分,沈若筠方点头应了。 等到濮王府,先去拜见濮王妃。因着知道要来,沈若筠还带了益母草玉泽面霜、玉容珍珠膏各一套。濮王妃倒是不缺珍珠膏用,见到玉泽面霜还是有些惊喜的。 因着之前米酵水少,卧雪斋玉泽面霜比珍珠膏上得少,价格更高。 濮王妃道:“怎么这般破费。” “不费什么的。”沈若筠笑道,“这物用在娘娘脸上,才叫物善其用呢。” “真是……”濮王妃忍不住笑了,“怎么你与玉屏一处读着书,她就不如你会说话。” 周夫人笑道,“郡姬哪是寻常人可比的。” “当不得周夫人夸。”濮王妃说着看向沈若筠,语气柔缓,“你刚嫁时,玉屏总进参加宴会,每每见不着你,回来就生闷气,可下一次还是会进去……今你来,我特地未告诉她,现下叫人带你见她去罢。” “难为郡姬惦记了。”沈若筠心下一暖,恨不得立即飞到赵玉屏的院里去。 周夫人拿眼神给沈若筠布置任务。可沈若筠一想到要见赵玉屏,便什么眼神也看不见了,福身行了礼,便跟着丫头走了。 “哎,这孩子。”周夫人叹了口气,“自嫁来我家,老夫人偏疼小辈,还跟个闺中的女儿一般……” 沈若筠哪还记得周夫人的事,一路走得飞快。 赵玉屏住在濮王府的花园附近的琼琚院。院子也不算如何大,只院墙窗棂都是兔子形的,教她一看便知是赵玉屏自小住到大的地方。 她在院子外等丫鬟进去报,没一会便见赵玉屏从院子里飞奔而来,一下扑抱住沈若筠。 许久不见,两人竟都觉得对方高了些。 “阿筠。”听她低低唤自己,沈若筠眼眶都有些泛酸。 “咱们以前说好的,有宴会都要参加,怎么你次次都食言呢。”赵玉屏松开她,“我都不想与你好了,我与多络好。” 沈若筠被她逗笑了,亲昵地捏她的脸,“那你怎么不约我出来玩呢?你往沈家递个信就行了……我是不好往濮王府送东西的,你怎么也不找我?” 说到这个,赵玉屏低了头:“自你嫁后,我母妃不许我出去了,除了宴,哪儿的热闹都不许我去。” 沈若筠也能理解濮王妃,濮王的儿子是最有可能承嗣的,汴京不知有多少人家惦记赵玉屏这个未嫁女。濮王妃自是要在女儿定亲前,将她看得紧紧的,省得被人算计。 “王妃也是担心你。” 两人进屋叙旧,沈若筠摘了个荷包递给她,“这是给你的,看看喜不喜。” 赵玉屏接过,打开一看,倒出一枚硕大圆润的东珠,散发着夺目的光晕:“这……” “拿着吧。”沈若筠道,“前些子收拾库房,一匣子里就挑出两只。想着今要来见你,又想你分我金香囊,我得了两个好东西,也要分一个给你。” 赵玉屏看了看,“这般大,镶在冠子上必好看,可惜太扎眼了……父王最近说外面艰难,不能多置办这些了。” 沈若筠笑她,“我这是与你当弹珠玩的。” “阿筠真是……”赵玉屏红了脸。在女学时,沈若筠得了把小巧的弹弓。赵玉屏那时还不懂事,便曾拿珍珠与沈若筠当弹珠,两人回家都各挨了好一通训诫。 “濮王与你说过外面的民生形势么?”沈若筠不再逗她,“竟还知要女眷节俭。” “父王和母妃都说过,说今年外面艰难。”赵玉屏本想叹气,却又反过来打趣沈若筠,“说起来这事,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沈若筠被唬了一跳,还以为是濮王知道了沈家屯粮的事。 “你夫君不正是因为此事被罢免的么?”赵玉屏打趣她,“合该你这般担忧民生事。” “你说周沉是……”沈若筠神一变,“因为外面灾荒的事?” “你不知道呀?”赵玉屏瞪大双目,抿了似是做错了事一般。 沈若筠强自定了定神,“他未与我说。” 赵玉屏脑中天人战一番,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与她小声详说了,“自你嫁他,我便将他家看作是你家,故哥哥们一说周家,便留心记了。官家之前将筹粮赈灾一事给周家了,周二郎因着这事还丢了官职……我有些忧心你,便问过父王此事,父王说周二郎无事的,眼下不过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沈若筠听着,脑中嗡声一片,只觉得眼前似有无边黑暗,身陷其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赵玉屏伸手扶她,以为她是担心周沉,“父王说周家家大业大,周二郎能力卓群,无什么事的。” “他自然不会有事。”沈若筠强自镇定,与赵玉屏告别,“我有些急事,便先回去了。” “好,十五那,咱们还要一起看灯去,可不许有了夫君就忘记我。” 沈若筠点头,“不会的。” 周沉算个什么夫君。 因着要赶去庄子,沈若筠来不及等周夫人一道离开。赵玉屏见她神着急,便叫人套了马车来,又送她去二门处。 “你只管去忙,周夫人那边我遣人去说。” 沈若筠点点头,忽想起自己来时周夫人所说之事,小声提醒赵玉屏道,“平原郡王家的宗姬看上了周家三郎,周夫人看上了你这高枝,你心里有些数吧。” 赵玉屏不以为意,笑着道,“说句不怕你和多络恼的话……我父王母妃在我们兄弟姊妹婚事上是极慎重的。” “我知道,濮王与王妃不会轻易许嫁的。”沈若筠听到她提起多络,忙问,“多络如何了?” 赵玉屏哎了声,“你不进,自不得消息,前些子皇后又替她看了门亲事,不是什么好人家,好在那驸马犯了事,还未颁旨便黄了。” “那多络如何?” “我瞧着她神好的,也无甚可恼……一连黄了两桩婚事,她那个子,我原还怕她自己生出些伤情别绪,谁知见了她两次,神反比之前还好些。” 沈若筠到了二门口,与赵玉屏话别,“今实是我家里有些要紧事……” 赵玉屏摆摆手,“我知道的。” 沈若筠叫了跟来的早园一道上车,想直接就去沈家庄子,又怕濮王府的车夫不认得路,便先回了沈府找林君。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