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个“无敌”的汉子还在继续哀求她。 “若只收赋税也罢了,而今天子大行,朝廷又将征发更卒修陵,小人家中去岁了丁,不想现今不足一岁的婴儿也要征口赋……” 第7章 皇帝大行带来的蝴蝶效应完了没有? 没完。 出城收猪时,她便发现离都城不远的地方起了一座军营。 关于这座军营的言五花八门,轻松点儿的说是黄巾之刚平,天子便大行了,现下新君未立,自然要将军调来拱卫雒; 严重点儿的就要暗示了,虽说史侯为皇后所出,但太后那里还有一位董侯,皇位未必便是史侯的,说不定这些军就是被拉来作势云云; 还有一个麻衣文士说得更严重些:皇后与太后不和不过是妇人之争,但西园帅与大将军的争执,恐怕少不得见刀光; ……鉴于这些头衔她一个也听不懂,这个大概就是神仙打架。 反正殿修建在洛城北,与城南的平民百姓无甚干系,只要血别溅太远就行——北方有句口头禅不大好听:“死不死,谁家孩子呢”。 天过午,也收完了猪,赶着十头猪匆匆忙忙回城的咸鱼突然发现,这事儿并不是神仙打架。 这条土路通往雒城,虽说称不上车水马龙,但人来人往也还热闹,有车马,有商队,还有骑士快马加鞭的跑过去,卷起一路烟尘。 不管怎么说,每一个看起来都比她这赶猪人更可疑一点,因此她完全不能理解那几个路边休息喝水的军士为啥一看见她,就把她拦下了。 “你这猪,”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军士走过来,“是运到哪去的?” ……这是什么问题。 “运进城啊。” 那个小头目冷笑一声,“天子大行,民间屠宰荤腥,你难道连这个也不知晓?” 她眨眨眼睛,“这几头猪并非用来宰杀的。” “你不宰杀,将它们运进城作甚?!” ……编个理由倒也不难,她想了一下。 “今岁大旱,田间猪草匮乏,三月间不许屠宰,农人不愿多搭这几个月的猪草,因此宁可便宜些卖与我家主……” “天子刚刚大行,便这般大摇大摆的往城中赶猪,”那人又冷笑一声,“尔欺天乎?!” ……不出所料,她想,作为一个5魅狗的涉检定又失败了。这几个兵痞本就不是随机盘查到她,就只是馋了吧?! ……总之先想想办法。 她撒个谎,说她是为贵人做事成不成? ……不成,她唬骗技能检定一样-3。 那她掏点钱出来,贿赂一下行不行? ……除却收猪之外,她确实没带许多银钱,况且要多少钱才能抵得过这些猪? 见她不开口,那个小头目更得意了几分,“这几头猪今便先收缴进营,待你家主君并里正送来契书时,再作定夺!你们几个——” 不待他把话说完,那几名军士已经天喜地,上前准备从她手中夺过牵猪的绳子。 太向西了一格,现下大概未至申时,算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辰。 这条土路上尘土飞扬,除她之外,也有客旅商队经过,但没有任何人停下来,为她说句公道话。 他们连看也未曾看她一眼。 她的声音原本就很嘶哑,此时更低了些。 “若军爷当真如此,小人如何差呢?” 听了这话,那小头目脸一变,上手便打她一个耳光! “废什么话!” 她侧身闪了一下,手中那条牵猪的绳子也便放开了。 猪猡们似乎被这场争执所惊,不安地开始哼哼。 远处传来马蹄声。 她伸手摸向自己背后,准备拔剑时,还能分出一点余光去看那马蹄声的方向。 ……是个小个子,光以那个个子而言,似乎是个未成年。 ……但未成年应该没这么沧桑的脸。 ……不管怎么说,等回去要找茬暴打李二一顿,她想,这特么本不是什么美差! 和升职成为赶猪人的陆小郎君不太一样,去年升任典军校尉的曹从来不会这么草率的信任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同袍,亦或者是他的部下。 当然,上军校尉蹇硕统领西园兵马,亦为八校尉之首,只听命于天子,不能简单称为同袍,更准确点儿的称呼,应当是主帅。 但曹既不会将这个宦官视为同袍,更不会将其视为自己的主帅。 不用说他暂时依附何进事,便是他曾杖杀蹇硕叔父之事,两人便绝不可能成为什么同袍。 天子于嘉德殿驾崩时,蹇硕意拥立董侯,已杀心,若不是大将军及时离了雒,回到城外的军营中,大事危矣。 整座廷被宦官们把守得密不透风,属于蹇硕的那一部分军亦在夜不停的巡视,提防任一一个角落可能出的冷箭。 但十常侍是否下定决心与蹇硕同进退,拥立董侯,并视大将军为死敌? 霾之下,所有人的心都如紧绷的弓弦,片刻也不能放松。 风中传来的每一丝气息,曹都不会含糊放过,但他亦十分清楚,现下他能做的事不多。 中事,决于大将军,亦决于那些宦官,却不决于他手。他能掌控的,不过是自己麾下这支去年新招壮丁的军队。 说不定他的身家命亦决于此,因而军营里的每一处,他都十分重视,从练演习到严明军纪,曹校尉都盯得很紧。 初夏时节,树上已闻蝉鸣。 他担心士卒懈怠偷懒,骑马绕营寨四周巡视时,却见几名士卒面不善,正围着一个赶猪人发难。 城郊哪有什么细,必定是那几名士卒想吃猪,因而想要抢那几头猪罢了! 营中粮草皆由西园供给,从不曾亏待过士卒,而这几名士兵一望神情,便知道他们也不是想花钱买猪。 这般藐视军纪,欺百姓,实在可恶!原本便以酷吏而闻名雒的曹校尉愤怒地策马上前时,那个瘦弱的赶猪人转过了脸。 那人十分年轻,似是未及冠的少年,相貌平平,并不出奇。 ……但让他一眼便心生不快。 “京师敛迹,无敢犯者”的曹孟德心中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完全不讲道理的想法:如果是抢那人的猪,抢也便抢了吧? 现下朝廷之事甚多,他何苦为了一个赶猪人出头呢? 一名士兵想要那少年耳光时,少年侧身躲过,目光也远远地落在了他身上。 曹突然从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中惊醒,他与那少年素昧平生,无冤无仇,这样不讲道理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呢? 但他不确定自己出言喝止是不是来得及。 因为那个少年已经将目光移开,扫视四周士卒的目光冰冷刺骨,不带丝毫情。 少年大概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的,他既未求饶,也未躲闪,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弯下,同时将右手伸向了背后那柄为黑布所的武器。 在那只手握住了武器时,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曹也在那一瞬间,做了一个决断。 ……那个小个子居然真的是个成年人,天啊! 不仅是个成年人,而且还是个将军! 他只是远远地喊了一声,那些军士立刻一脸惊慌的放开了牵猪的绳子!以迅捷无比的速度通通五体投地了! 绳子落在了地上! 难道这场争执最后的赢家不是她,也不是那几个兵痞,而是这群从绳圈中挣出来,准备奔向美丽新世界的猪吗?! 她默然无语了一秒,正准备去捉猪时,那名将军马还未到眼前,已经先替她喊了出来。 “你等还不快去,把那些猪捉回来!” ……情商真高!而且声音也好听!要不是个子太矮,她都快以为是男主角出来了! 这位身高并未达到男主角标准的将军勒住了马,身手捷地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大概三十余岁,内着铠甲,外拢罩袍,标准的武将打扮。虽然皮肤沧桑了点,但其实长得也不丑,尤其是那双鹰隼般深邃的眼睛,还正经八百给颜值加了几分。 而且虽说这位将军个子有点mini……比她可能矮了七八公分吧,但站在她面前,有种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度,令她肃然起敬。 “将军解救小人于危难中,”5魅狗不太会说什么客套话,但她还是十分热情地抱拳行了礼,“实在不尽。” ……那人好像被他噎了一下。 ……她是不是什么方面的礼节不对劲?还是话说错了? 周围一片捉猪,赶猪,被猪撞了个四脚朝天的哄哄,但这位将军不怎么在意,他伸出手,引她往一旁走开了几步,待路边的古柏树遮了光,蔽了烟尘,他才站定发问。 “小郎君如何称呼?” ……这人不生她的气?难道她的涉又一次投出了天然20吗?! 她有点期待地连忙回了一句,“小人姓陆,名悬鱼。” 这位将军又看了看她,“尚未及冠?” ……她及不及冠要看她的文化程度,什么时候想出了一个不太丢人的表字,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还不曾。”她最后有点尴尬地问道,“不知将军姓名?” ……这人又滞了一下。 难道这个时代平民不应该问将军的姓名吗?还是她的问法有什么问题? 但这位青年将军仍然十分温和有风度地回答了她。 “在下曹,字孟德,现为典军校尉。”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