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是有失明可能。” 他手轻轻抚上那双美丽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他不敢想象她的余生将彻底沉浸一片黑暗中,再看不见斜树影,五彩斑斓,她会很难受吧?会很彷徨吧? 魏景只是想一想,心脏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拧住了,无声地收紧,钝钝地疼极了。 他要竭尽所能,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在她面前,如何敢让她受这种苦楚? 魏景喉结滚动几下,慢慢地说:“我们都年轻,以后还有孩子的,你……” “可这都不是他了呀?” 他的声音不高,很缓,但邵箐是何其了解他,一听就知其中决心,她慌了,捉住他另一只手也按在腹部。 “夫君你忘了吗?你说若是男孩,就教他骑马箭,行军打仗;若是女孩,就教她琴棋书画,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魏景曾说,他的女儿,要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小公主。他要将她捧在手心,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拘束不得她。 他憧憬,他的女儿必定肖母,会和阿娘一般漂亮。彼时邵箐打趣,常闻女儿肖父,万一女儿像她爹呢? 魏景很英俊,剑眉星目,英姿发,只是这确是十足的男化长相。他当时闻言一愣,想想觉得也很有可能,一时苦恼。只是苦思冥想过后,又认真对她说,待他打下江山,报了仇,他女儿就是最金贵的公主,选谁当驸马,没有不行的。 这霸王般的说法,惹得邵箐轻笑不已,他却忙不迭补充道,他女儿千好万好,若是驸马一时没发现,那是这家伙有眼无珠,他会教他明白真相的。 过往点滴,欣期待,邵箐声音哽咽:“夫君你忘了吗?你摸摸他!” 但魏景怎可能忘了? 他也是这般期待他的降生,因为得知他的存在,他兴奋地整宿无眠,曾被仇火焚尽的心田得到滋润,盎然焕发新的生机。 他是这样这样地期待着他。 魏景呼一下子就急促起来了,他一直努力不去想,一直尽力忽视孩子,此刻掌心真真切切覆盖着这处隆起,所有被强自抑的情瞬间翻涌起来,剧烈地仿似要冲破臆。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也舍不得孩子呀,若他自断一臂能保全孩子,他毫不犹豫,可惜现在不行,另一边是他的子,他挚的子。 魏景呼声很重,仿佛负伤的野兽,艰难地息着,最终哑声道:“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可是你呢?若你看不见了,以后该多难受?” 他很坚决,坐下来捧着她的脸,轻吻了吻她的眼睛:“你不喜待着内宅,喜处理外事,倘若看不见了,那怕是不能处理公务了。” 他很自己的孩子,哪怕还没出生。 只是另一边是子,那只能不要他了。 “你还喜游觅河山川,待复了仇,天下大定,我们就能四处走走,这若是看不见了,该如何是好?” 邵箐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游觅山水,但她每每看见好的景致,那双杏目总会更亮一些。原来魏景一直都留意着,一直都放在心上。 他为了她,坚决舍弃了自己期待已久孩子,哪怕他心痛难忍不下于她。 邵箐泪面。 她何其有幸,能拥有这样的一个他。 邵箐再忍不住,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他:“夫君,夫君。” “阿箐。” 魏景眸中也泛起水意,他重重了一口气,大力回抱她。 夫紧紧相拥,他低低哄着:“阿箐,听我的好不好?” “你不必愧疚,这全是我的决定,你听我的就是。” 他声音嘶哑,只不忘将所有责任揽在身上,就怕她愧疚不安。邵箐心里难受极了,只她依旧坚定摇头:“不好。” 她稍稍拉开二人的距离:“我不同意。” 她脸上还沾着泪,浓重的鼻音,但神却认真。正如邵箐了解他一样,魏景也足够了解自己的子。 她很认真的,她子还倔,决定了怕是难以更改。 魏景一下子就焦躁起来。 说舍了孩子,每出口一次都剜心似的,他只能尽力隐忍忽视,可他却连子都无法说服。 不舍,心痛,疼惜,焦急。 臆间的情涌动到一个临界点,魏景息更急,他怕自己按捺不住碰到她,坐不住站起来回踱了几步,“砰”一声重重击在榻旁的高脚方几上。 “夫君!” 只这突如起来的动静却惊着了邵箐,她原怕他起身不肯听,心里一慌忙伸手去拉,只她看不见,误判断了榻沿的宽度,让被子一绊差点扑下榻去。 “阿箐!” 魏景大惊,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子搂住:“可是磕到了?疼不疼?何处疼了?” 他一叠声追问,自责:“是我不好,我不该走开的,是我……” “不是的,是我太急了。” 邵箐摸索着亲了亲他:“你好得很,你再不许说自己不好。” 自从中箭垂危之后,她再听不得这些说他不好的话,忙不迭就打断。 魏景心里酸酸涨涨的,抱紧她:“我不对,我再不说。” “阿箐,……” “夫君你先听我说。” 邵箐摸索着捂住他的嘴:“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魏景如何会说不好? “好,你说。” “我也不想失明的。” 经过这么一个曲,两人的情绪反平静了好些,邵箐脸贴着他的颈窝,低低地说:“若是以后都看不见了,我也会很害怕,很难受。” “只是我还是想赌一赌。” 魏景似乎想说话,邵箐捂住他嘴的手又用力些,她想一口气说完:“七成可能痊愈呢。即便余下三成,也不一定就是完全看不见的,还可能会恢复一些。” “夫君,要是我直接就打了胎,我余生肯定会后悔自责的,再多的孩子也不是他了,我会想,我当初若是坚持一下,会不会就两全了呢?” 她是母亲,却亲手扼杀了孩子的生命,邵箐喃喃:“我会反复地想,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两全的几率真真不低的,邵箐捉住他的手,探入衣摆内,直接覆在隆起的肚皮上。 “夫君,若真不幸运,我固然会很难受,但我想我不会后悔的。” 她仰脸看他,低低道:“求你了,好不好?” 掌下是温热的肌肤,坚实的隆起随着呼微微起伏,而极具生命力。 子说的,魏景何尝不知? 一切只是因为更珍她罢了。 只她此刻不哭不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细细诉说着自己的受。 她想得很清楚了,她不想余生愧疚后悔。 魏景又何曾想? 掌心暖热的温度仿佛能炙烫掌心,魏景几次张嘴,拒绝的话却再说不出口。 邵箐脸贴着他的颈脉,静听一下接一下有力的搏动,她低低问:“若是我真看不见,你就不喜我,不领我游觅天下了吗?” 魏景登时急怒:“胡说八道些甚么?怎么可能!” 邵箐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安抚他:“那不就是了。” “那你就再多疼我一些吧。” 她神间出一丝脆弱:“你多疼我一些,我就算看不见,也不怎么害怕了。” “好,好!” 魏景喉头哽了一下,眼眶热意涌:“好,我多多疼着你,不管将来如何,也绝不教你害怕。” 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 邵箐坚持,魏景最终还是默认了。 次她告诉颜明,他没有吭声,只是颜明看了魏景一眼,休息了一夜,他黑眸中的血丝反而又了些。 暗叹一声,颜明罕见安人:“即便不能痊愈,她也未必彻底看不见。” 魏景勉强扯了扯。 定了定神,他柔声对子说:“我们要过去那边。” 既然决定了,那针灸就开始了。魏景和子说罢,就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在昨那张美人榻上。 一支支柔软的金针经过煅灼,刺在邵箐眼角颜面发顶的位上,之后又是按位,最后再涂上颜明连夜制好的药。 药涂上去,有一种灼烧的觉,还熏眼睛,邵箐没敢睁开眼皮子。 颜明让她去睡一觉,并道:“三一次,直至坐月子。这段时间需放宽心绪,少大喜大悲,其余一如旧即可。” 夫二人仔细记下,待颜明走后,魏景将子抱上,掖好被子:“睡吧。” 我守着你。 邵箐摸索着想握他的手,他立即将手放在她的掌心,邵箐轻声问:“你不歇吗?” 她是个拿定主意就不再烦恼的人,又有身孕睡得沉,但她知道,他肯定没睡好。 魏景却说:“我不困。” 邵箐想了想,就说:“那你到前头去吧,前头该很忙的。” 战事,安王,还有诸多要紧政务,怎能一直耽搁?她笑道:“你去吧,我想你了就让平嬷嬷唤你。” 昨起夫寸步不离,他亲自伺候她梳洗沐浴穿衣,半点不肯假手于人,每挪动一步每发生一件事,总要先告诉了她。邵箐清楚屋内的布置,脑内立即清晰浮现出当时画面。 他的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有多珍她。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