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大的反应,颜妩愣了愣,“母妃不曾和我说过什么……” “那便好。”棠珩微微松了口气,再看向她时,柔情似水的目光里多了些郑重和认真,“往后若是母妃同你说了什么不妥的事,你不要勉强自己,一概推给我,我自会处理。知道了么?” 颜妩抿了抿,点头应道,“妾身明白,定不会擅自做主。” “……” 棠珩眼里的柔微微一僵,下一刻便化作一抹黯然,在眸底转瞬掠过。 低着头的颜妩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再抬起眼时,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对面两人身上。 女子一身茜红衣裙,绾着凌云髻,容,一双桃花眸在看向身侧的男人时,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潋滟,宜喜宜嗔,温软动人。 而她身边的男人,身着玄蟒袍,金冠束发,剑眉朗目,面容冷峻,专注而深沉的目光始终凝在女子面上,幽邃的黑眸中闪动着隐隐光华,眉眼间沉淀着温柔的笑意,与他周身的肃冽之气并不相符。 尽管两人并未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甚至坐得也隔着些距离,但那隐藏在目光错下的情愫波动,颜妩却也能察觉出一二。 略有些怔忪,她一时间竟是没有转开视线,望着那两人时,目光不由自主的带了些羡。 女子是她的妹妹,颜绾。那么那个男人应当就是…… 看清男人的容貌时,颜妩微微一怔 是他…… 原来那天替她解围的那个男人……就是肃王吗? 老实说,看见棠观时,颜妩的心情还是稍稍有些复杂的。 毕竟,在她以前的认知里,太子是她的未来夫君。甚至自打一出生,她便已经将“自己要嫁给太子棠观”这一点铭记于心。 尽管这么多年,除了幼时印象十分深刻的那一次,她与这位所谓的“未婚夫”就未曾见过几面,甚至都没怎么看清过他的长相,但在她心中,却是早就以太子妃自居了…… 倒不是说因为这层身份有多趾高气昂,而是每每听闻传言中有关东的消息,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多关注些。偶尔要是身子好,可以参加宴时,她的目光也会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那拔的赤身影,想着,啊,那就是我未来的夫君。 很多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无法与那高高在上的太子相配的。 然而,太后的那道遗旨已然没有了收回的可能。 所以无论如何,她最终都还是要嫁给太子的,不是么? 尽管会自卑,但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棠观时,她心里还是会滋生出那么一星半点甜。 “嫁给太子棠观”在颜妩的认知中几乎是深蒂固,所以,哪怕是太子已经不再是太子,棠观已经变成了肃王,棠观身边的女子已经变成了她的妹妹,颜妩心里也终究还是有些异样。 不过,也只是异样罢了。 她清楚棠观的身份,也清楚颜绾的身份,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就在颜妩正看着对面的棠观和颜妩时,棠珩同样也在看着她。 见她的眼神中多了些就连自己也看不透的情绪,见她的神变得有些许恍惚,棠珩面上的温润渐渐有些绷不住了,眸底掠过一丝鸷,握着颜妩的手蓦地收紧。 “……”颜妩手腕一疼,诧异的收回视线,一转头就对上了棠珩的视线,撞进了那双鸷还未来得及褪去的眸子里,心头重重一颤,“殿下……” 声音轻飘飘的,不自觉沾上了些惊悸。 “……在看什么?”被颜妩这么一唤,棠珩回过神,收敛了眸底的鸷,极力控制着面上的神,重新绽出了温和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察觉腕上的力道瞬间松了下来,颜妩抿,垂下眼帘,目光从自己那被紧扣着的手腕上扫过,嗓音恢复如常,“妾身在看肃王与肃王妃,觉得他们很相配。” “……是么?”似乎没料到颜妩会说出这样的话,棠珩微微有些愣怔,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对面席位上的棠观和颜绾看了过去。 巧的是,就在棠珩朝那里看去的同时,颜绾也恰好抬眼看向了他。 两人的视线相撞,棠珩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说不出的悉。为何他竟会觉得自己这位四嫂似曾相识? 这次是如此,大半年前在门外那一次也是如此…… 每当他看见颜绾的第一眼,都会十分锐的想起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快的让他抓不住。 下一刻,再看第二眼时,便已是什么觉都消失了。 没有了悉,没有了口而出的名字,只剩下陌生。 与棠珩的反应截然相反,颜绾对上他的视线时,只是微微顿了顿,便扬礼节的笑了笑,没有丝毫异常。 这让棠珩的疑心越发了下去,若真是从前与他相识,又怎么会看不出任何端倪? 许是他多疑了…… 见棠珩收回了目光,颜绾也将视线移向了他身旁的颜妩。颜妩低眉垂眼的样子,虽带着些病恹恹的虚弱,但却也温顺,让颜绾又忍不住暗的琢磨了起来。 其实她知道,颜妩因为从小就绵病榻,又被荣国侯府捧在手心的缘故,对事对人都没有太多心计,善良是真善良,温婉也是真温婉。 可这么一朵白莲花身边,却偏偏坐着一个披着温润君子的皮、实则心中藏有斗兽、手段毒的棠珩。 而他们这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耿直刚正的棠观身边,坐了一个曾与棠珩狈为、沆瀣一气的危楼楼主,陆无悠。 琢磨着琢磨着,颜绾竟是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忍不住低头勾了勾。 “笑什么?” 棠观不解的问道。 笑容一僵,颜绾若无其事的敛了敛畔自嘲的笑,瞥了眼身边的棠观,竟是心有灵犀的说了句和颜妩差不多的话,“殿下,我这么一看,觉得你和颜妩还相配。太后难道是能预卜先知吗?” 好吧,虽然话的形式差不离,但内容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棠观皱眉,盯着颜绾黑下了脸,“这么说来,你是觉得自己与棠珩更相配?” “……” ???难道是这么一个逻辑吗?? “骊山湖心的奇景只有天作之合的有缘人才能看见。”肃王殿下转过脸,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 ???那天晚上不是说心意相通的有情人吗?今天怎么又变了?敢情那民间传言是殿下您自己编的吗?? 颜绾挑了挑眉。 午宴算是半个国宴,所以殿中除了大晋的王贵胄,还有北燕和北齐的使臣。 拓跋陵修与拓跋陵岐就坐在棠遇的下手,而北齐使臣贺玄则是坐在他们对面,摇着折扇,看着十分随,但目光却是不住的打量着拓跋陵岐,想起了昨在四方馆,监视拓跋陵岐之人回禀的话。 拓跋陵岐在酒馆毫无顾忌的调戏一位女子,回到四方馆后还贼心不改的到处派人寻找那女子? 而最有意思的是…… 那女子,偏偏是大晋的渊王妃? 贺玄的视线越过折扇,落在了不远处的棠珩与颜妩身上。 据他所知,大晋的渊王可是正费尽心思讨好拓跋陵岐,想要争取北燕的支持? 想起来大晋之前皇兄的嘱托,贺玄无奈的垂眼,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异。 第九十一章棠华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端妃娘娘驾到——” 殿外突然传来徐承德刻意拉长的通传声。 一时间,殿内的所有窃窃私语声顿消。只听得一阵齐刷刷的悉悉索索声,所有人都纷纷起身,除了北燕北齐的使节。其余人皆是又拂开衣摆,恭恭敬敬的行了跪拜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皇上福寿无疆。” 颜绾也依葫芦画瓢,学着众人的样子伏身叩首,嘴里含糊了几句。 不用排练都能说得如此齐,也真是奇了。 一双黄缎青底朝靴从视野中缓缓走过。身后还跟着萧贵妃和端妃并不陌生的裙摆。 脚步声一直延到了大殿正上方,随即是三人的落座声。 半晌,颜绾才真正听到晋帝的声音,“免礼,平身。” 出乎意料的,晋帝的声音与她想象中略有些不同。 在她这三年的幻想里,晋帝……唔,晋帝就是个表面上记挂是亡,实则风花雪月一样不落下的昏君== 这样一个不务正业、是非不分的昏君,说起话来应当是无打采、萎靡不振,甚至还有点虚吧…… 咳,虽然想的有点猥琐。但不得不说,自从知道了晋帝和已故皇后的过往,她心里就潜意识觉着,晋帝如今还是那个文弱的小白脸书生。 然而…… 她好像估错了。 晋帝的声音虽然懒散了些,但竟是意外的沉稳,虽有些沙哑,但也有中气在,不似她想得那般虚。 还有啊……这声音怎么听着有那么一丝悉呢?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么想着,颜绾就出了神,甚至连起身忘记了。还是棠观察觉出不对,轻轻托了她一下,才让她清醒了过来。 “谢陛下。” 众人谢恩后,也都落了座。 颜绾坐下后,才不动声的转眼看向大殿正上方端坐着的晋帝。 尽管冠冕上垂下的珠旒遮住了他的脸,但她却还是看清了那清俊却沧桑的面容…… “!!” 就在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颜绾蓦地瞪大了眼,忙不迭的收回了视线,直愣愣的盯着席上的酒盏微微有些懵。 她看见了谁?? 那坐在最上方的人就是晋帝?? ……尽管她记不怎么好,还有点脸盲吧。 但这位皇帝公公,她可能……好像……貌似……还真的见过_(:3ゝ∠)_ 接下来晋帝说了什么客套话,以渊王为首的王公贵族拍了什么马,萧贵妃又暗中刺戳了多少次端妃,她已经早就神游物外,完全不知道了…… 还记得平宣二十一年时,也是晋帝寿辰前。 那时她刚来大晋不久,与渊王也才接上头。寿辰之前,她不仅安排了人手调包棠观的寿礼,还特意按照晋帝的喜好,专门派危楼去打探一幅名画的下落。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