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灾、洪水、揭竿起义的民、权高位重者离奇的死亡、各族接一连三的纷纷下场…… 这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火,真的有人为的痕迹! 下界的前一秒,江宴秋突然剧烈地头痛了起来。 那股剧痛简直比当年萧无渡派人放干他全身的血还有过之而无不急!江宴秋视线一片模糊,眼前尽是光怪陆离的错觉,耳边充斥着呼啸似的尖锐耳鸣声,痛苦得让人恨不得把脑袋劈开。 不知过了多久。 那股宛如将灵魂都要撕裂的剧痛才渐渐褪去,江宴秋大口大口地着气。 眼前的场景已变得全然陌生。 面前之人,却是个他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之人。 ……竟然是已许久不见的师无渡?! 青年一头乌黑卷发,用赤金的绑带扎起一缕绑至头边,皮肤苍白,瞳孔比墨还要漆黑,像是要尽一切光源的漩涡,有种说不出的鸷。 一股无比震怒、无比悲哀的情绪充斥着江宴秋的膛。 ——是这具身体强烈到传递给他的情绪,是凤凰的情绪。 他们正爆发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烈争吵。 在火与血的纷飞之中。 有着灿金双瞳,美丽到不似此世之人的少年捏紧拳头,抑着嗓音:“师无渡,你疯了吗!” 他口急,嗓音变调,几次深呼才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看向面前无比悉之人,瞳孔因为震惊和不可置信微微放大,像是在看一个从未了解过的陌生人,动到有些语无伦次:“我以为……我甚至以为你在下界遭遇了什么不测,一直在顺便找你……这些真的是你做的吗……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师无渡嘴角抿成平直的直线,看向他的眼神中,蕴藏着许多少年看不懂的情绪。 虽然容貌相同,但他现在看上去……几乎已经完全不是宴秋记忆中的样子了。当初的师无渡,只是情有些郁,偶尔有些偏的观点而已,可现在,他简直像是魔未泯的恶鬼修罗。 ……简直和他那身为大魔、被父亲抛弃后彻底歇斯底里、陷入癫狂的母亲一模一样。 师无渡叹息一声,背后是万鬼同苦,无数冤魂的悲嚎。 他整条苍白的手臂都染着鲜血,一位妖族将领新鲜的首级死不瞑目,死死地看向黑发青年的方向,像是要化为厉鬼向他索命。 ——那位妖族将领,宴秋曾打过几次照面。 作为族中极少数的主和派,他一直在妖族各个部落间游走奔波,苦口婆地劝几位妖皇擦亮双眼、冷静行事,不要被有心人挑拨,将整个妖族拖入浑水。 “没想到……竟然被你发现了。” “我还以为,至少能再多瞒你一阵子的。” 凤凰简直快疯了。 尽管再不愿相信,那些蛛丝马迹的线索,那些夜不休的调查……最终还是指向了那个他最不愿怀疑之人。 当得知一切的一切、策划了这场将整个大陆卷入火海的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师无渡时…… 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他那时的心情。 就像是有人从背后将利剑入膛,回过头时,却发现那人就是本应最信任不过、最不该设防之人。 它使痛苦超越了痛苦本身。 师无渡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奇异的叹息:“宴秋……像你这样的天生的凤凰,从来不用为自己肮脏不纯的血统痛苦之人,是永远无法与我同身受的吧。” 他的嗓音冰冷:“先背叛的人,是你,宴秋。” 少年一下子愣住。 ……原来这么多年来,这才是师无渡的真心话吗。 那个宛如兄长一般,他曾经最信赖的人。 “世人弃我厌我,却也愚昧至极,”他勾嘲讽一笑,“你看,我只是悄悄撬动了一些关键的节点而已,他们就能自发地陷入猜忌、争端、仇恨,无限地放大自己的望,甚至不用我做什么,就能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张开双臂,那是一个拥抱接纳的动作。 “加入我们,”师无渡嗓音低沉,说不出的蛊惑:“我会向你证明,谁才是这个愚蠢的世界的主宰,我会站在最高处,建立新的秩序——这新世界是为你而建的,宴秋。” “……我拒绝。”少年拔出长剑,那银白的剑身轻轻嗡响,有如凤鸣。他冷声道:“——如果这炼狱,就是你想要的新世界的话。” “昆仑君已经在来的路上,师无渡……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听到那名字的一刹那,师无渡眼神陡然愈发暗沉鸷:“不要跟我提他!” “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是我先——”但剑光已至。 那寒霜般凛冽无匹的剑意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给对方任何反驳辩解的机会,直直地呼啸而至。 燃烧的炼狱都似被冰封。 郁慈眼神冰冷:“……执不悟,不用多费口舌。” 剑光散去。 硝烟与灰尘之中,师无渡被削去一条臂膀,狈地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他眼神中的恨意和不甘愈深,死死地仰视来人时,像是淬了毒。 “郁、慈——!” “你给我等着。” 郁慈神情淡漠,凛冽的剑光依然而至。 ——当真是未与他多费口舌。 下一秒,无数魔物从地底涌起。 高大的白骨、着火焰的恶蛟、浑身上下爬蛊虫的黑袍人……、他们仿佛早已等候在此处,等待接应他们的主宰。 师无渡被层层包围在魔物大军之中,向宴秋震怒又伤心的眼神。 他深深地看了少年最后一眼。! 第158章 自那一别,宴秋沉默了很多。 师无渡的事,对他的打击比想象中还大。 他与师无渡自幼算是一起长大,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他本以为就算偶尔吵闹争执,也永远可以放心地将后背给对方。 ……那不是别的什么人啊。 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发现幕后策划一切的人是师无渡的触动更深,还是最后临分别前,萧无渡的那番话对他的打击更大。 宴秋只有刚出生那会儿,保留着对师无渡母亲的那点零星记忆。 即便以人类的眼光来看,那女人也是极美的。 苍白的肤,漆墨一般的长发,血红的。师姓是上古魔族中的大姓,明明是魔力强盛的大魔,却为了师无渡的父亲,那位高贵的龙族,甘愿背叛自己的族人,执意生下两人“情”的见证。 只是这情凋零得太快,龙族生来喜新厌旧,当初师无渡的父亲也只是不愿听从族人的摆布完成与龙女的婚约,情退却后,当初花前月下的魔族美人也成了看厌的蚊子血。 自那之后,师无渡的母亲神便不太正常了——当初她执意要生下的师无渡,甚至因为掺杂了魔族血脉,不被那些龙族的老顽固承认。 在她神恍惚地与师无渡的父亲同归于尽之前,那位喜新厌旧、抛弃子、风一生的龙君,死于了一场敌人的暗算。 自那之后,师无渡的母亲便彻底疯了。 对情人扭曲的意和恨意错了她的心神,在她心情好时,会温柔亲密地抚摸着年幼的师无渡的脸颊,诉说着深情执着的意。 但当师无渡渐渐长大,越来越肖似自己那英年早逝的父亲,她的神错得更加厉害,越来越难分清幻觉和现实。无数次师无渡醒来,发现美丽的母亲坐在边,披头散发,静静地掐着他的脖子。 龙君死后的第七个年头,她便提剑自杀了。 龙族不情不愿地将那人唯一的血脉带回,却也无比冷漠地没有给师无渡半分多余的眼神,年幼的、受歧视的混血魔龙,某次带着一身伤离家出走,却误打误撞去到了凤凰台。 那只年幼的金红的凤凰,像一团炽热的、永不熄灭的火焰,撞入他漆黑无光的瞳孔。 …… 啊,宴秋心想,原来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看我的。 他以为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的亲人、友人。 ……可这似乎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师无渡从来没有真正地把他当成自己人——就因为他是天生的凤凰,比师无渡少了那一半的魔族混血。 ——这一切他筹谋了多久?现在的局面,终于如他所愿了吗? 宴秋甚至不愿去想,那无数个旁观他净化魔气的夜晚,师无渡是在心底嘲讽他的自不量力,还是在谋划如何将这些魔气据为己用,彻底掀翻这太平盛世? .宴秋把自己关在殿中,足足一周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 就连每例行的净化魔气,也逃避似的不愿面对。 宝镜宝尘在殿外焦急踌躇,无数次想敲门进去看看情况,却被郁慈制止。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他会想通的。” 他只是说。 江宴秋在少年的视角,看着眼前埋住整个身体的黑漆漆的被子,心中微叹口气。 他很能理解少年的想法。 到第七天,宝镜着急得实在忍无可忍时,房门“吱呀”一声,被忽然推开。 是眼眶微红,但面已无异常的宴秋。 “小殿下……” “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少年平静道:“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而已。” 他最后去了一趟凡间。 曾经无比繁华,好似不夜天的琼城,彻底沦为了一座破败的空城。 这里遭遇了比战事还要可怕的灾祸。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