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筱歌也是瘦高个,多年保养得当,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一点,但因为不苟言笑,又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刻薄。她双手环,过来人口吻:“我早知道迟建国教育不好孩子,他果然没让我失望。” 迟野的耐心快要告罄,搔了下耳朵:“别说我爸。” “我并没有说错,如果你爸看到刚才的场面,也会承认自己的教育失败。” “这跟教育有什么关系?” “人际关系也是教育的一部分,很显然,迟建国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迟野简直想请他妈出去,他懒得说了,掏出手机:“你是来找我爸的么,我给他打电话。” 段筱歌没有阻拦,等迟野打完电话。 “我爸过会儿就回来。” 段筱歌在沙发上等,从包里拿出一叠宣传册。 “这什么?” 段筱歌双腿叠,昂着下巴,一副高傲姿态:“一些国外学校,你看看喜哪个,从现在开始准备。” 迟野翻都没翻,把宣传册整个按在手底下:“我不打算出国。” 段筱歌眼睛也不眨地说:“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冲动、叛逆,容易被情左右,以后你就会明白谁是对的,现在你只要听话就行了。” “不是,我没明白。”迟野费解地看着段筱歌,“你哪来的立场说这种话,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段筱歌重复:“因为我是你妈。” 迟野觉跟他妈就不在一条线上,属于同鸭讲无法沟通。他深呼几次让自己平静,否则可能会当场犯浑:“第一,这些年我们没见过面,没过心,互相不了解对方的生活和格,除了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我们没有任何一点像母子的地方。第二,我是个人,有思想有行动力,还有俩月就成年,我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需要谁来替我做决定。第三,我爸的教育没问题,没有我爸就没有今天的我,因为你一直没问,所以我也没主动提过,我的成绩很好,比你想象中好,如果你不信,可以给我班主任打电话,我不出国,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跟我聊,跟我爸聊都没用,我爸尊重我的决定。” 听完这番话,段筱歌很轻地笑了两声,意味不明,似是在嘲笑迟野的年轻。她摇着头,一条条驳回去:“第一,你说这些话的样子让我想到当年的自己,可见你是我的儿子,遗传到我的基因。第二,成年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父母面前,你永远都是孩子,我比你多吃几十年的大米,完全可以对你的人生负责,指导你做出正确的决定。第三,你爸的教育很失败,好孩子会听父母的安排,而不是一言不合就挂断电话,很显然,他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教给你。你的成绩好坏与否并不影响出国,相反,成绩好还可以申请到更好的学校,如果你所言非虚,作为母亲我很欣,这可能是你爸爸唯一拿得出手的地方。” 两步开外,迟野看着他妈,额角青筋不自然的跳动。 段筱歌微微一笑,又补充了一点:“第四,如果你不愿意出国的原因是屋里那个男孩儿,那么我不介意和他的妈妈共同商讨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迟野一直着脾气,这句话一出,他彻底炸了,一扬手将桌上的宣传册全部扫落在地,他咬牙道:“你威胁我?” 段筱歌油盐不进:“孩子不听话,寻找正确的解决方法是每个家长应尽的义务。” 迟野火冒三丈,完全不知道段筱歌是来干嘛的?十几年不闻不问,一来就一副“我是你妈,你得听我的”的姿态,强硬安排了他的人生,凭什么?小的时候不要他,等长大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半途就要接手,还有这种好事?早干嘛去了? 他们在外面动静闹的很大,夏允风模模糊糊地听不清,只能干着急。 迟建国进门先受到低气,“冷空气”以迟野为中心正向外扩散,段筱歌没事儿人一样的翻阅手机,神情自若。 迟野看向他:“爸。” 段筱歌从屏幕上抬头:“回来了。” 迟建国是一个人回来的,前和现任见面难免尴尬,凌美娟先留在妹妹家。 俩人十多年没见,彼此都有变化。 段筱歌先说:“老了。” 迟建国换了鞋进来:“四十多了,你倒一点没变,还是从前那副样子。” 段筱歌无心叙旧,搭着衣服起身:“找个地方聊吧,迟野一起。” 夏允风还发着烧呢,迟野想都没想:“我不去。” 迟建国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小风好点了吗?” “好点了。” 段筱歌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那就带他一起去。” 迟建国皱眉道:“小风身体不舒服,别跟着折腾了,我们俩说就行了。” 段筱歌总算退让:“先这样吧。” 走前,迟建国叮嘱一句:“照顾好弟弟。” 段筱歌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在旁边低笑两声。 大人走了,迟野在门口了脸,重新收拾好表情才回到卧室。 夏允风始终在门后站着,迟野推门时差点撞着他。 见了人就问:“你妈走了?” 一会儿功夫,夏允风的脸惨白惨白,迟野皱着眉摸上他的额头,比之前更烫手了,是吓的,也是急的。 夏允风拉下他的手:“她都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骂你了,我听见你们在吵,但是听不清,她在窗外都看见了吗?” 迟野抱起夏允风,心疼的贴贴他的脸:“没有,没事儿。” 把人放回上,夏允风坐起来:“我去我那边睡。” “干嘛啊,同房第二天就要跟我分睡,还能不能过子了?” 夏允风焦躁不安:“你正经一点!” 迟野下他的肩膀:“真没事儿,吵的不是你的事,她一直想送我出国,我不愿意,为这个吵的。” 夏允风呆住:“啊……” 迟野把夏允风往里面推推,上抱住他。 夏允风说:“你没告诉过我。” “跟你说你不得炸了,”迟野振振有词道,“不得锁着我,再不让我见天了?” 怎么还提那档子事儿,夏允风锤他一拳:“能不能不提了!” 迟野攥住他的手腕:“你敢说我还不能提?” 大手包裹住他,指腹在发烫的手背上轻轻地抚:“我没那打算,说给你听只会让你瞎想。” 夏允风都懂,安分了:“那你妈那边……” “老迟跟她说去了。” 夏允风点点头,还有点不放心:“万一叔叔也同意呢?” “怎么可能,老迟堂堂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怎么可能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蛊惑?”迟野抱紧夏允风,亲亲他的眼睛,不开玩笑了,“老迟跟我聊过,问过我的意见,放心吧。” 夏允风这才松一口气。 迟野也跟着叹气:“看你,都烫手了。” 烫手要怪谁?夏允风怪罪的飞了迟野一眼,抵着他嘴说小话:“我后面还疼呢。” 迟野想了想:“那我给你吹吹?” “滚。”夏允风凶狠一瞬,被迟野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发散掉部分担忧,“你妈会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叔叔?” 迟野已经决定独自承担,安道:“不会,她什么也没看着。” “真的?” “那会儿光那么好,反着光呢,看见个。”迟野说。 夏允风彻底放心,后背上出了层薄汗。 迟野哄他睡觉:“睡会儿吧,发发汗。” 夏允风确实累了,点点头:“哥,你陪着我。” 迟野啄他的嘴巴:“好。” 夏允风不舒服睡的很快,迟野无可避免会想的更多。 段筱歌那么强势的格,迟建国是否能说服她,如果说服不了,段筱歌是否会狗急跳墙将一切告诉凌美娟? 跟夏允风在一起的第一天迟野就想过,他们的关系不可能一直藏着掖着,这是对彼此的负责,也是对这份情的尊重。他暗示过迟建国,表明自己不想离开琼州的原因是夏允风,可他真正怕的是凌美娟。 他想过等子长了,他们再长大一点,有了能力和稳定的工作,再慢慢和凌美娟说明情况。但绝不是现在,夏允风刚回到她身边,凌美娟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当下的她未必能接受这段关系。 迟野看着怀里睡的小孩儿,猜测不到凌美娟会有怎样的反应。 另一边,段筱歌和迟建国找了个咖啡厅谈话。 迟建国随便惯了,不太适应这种地方,略显拘谨的靠住沙发椅。 段筱歌把点单器递过去:“看看喝什么。” 迟建国要了杯柠檬水。 段筱歌笑了笑:“来咖啡厅喝柠檬水,也就你干得出这种事。” “它写着菜单上不就是让人点的么,要柠檬水的肯定不止我一个。” 段筱歌看他一眼:“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情调。” 迟建国附和道:“你也一样,还是那么强势。” 点完单,段筱歌把学校的宣传册拿出来,直入主题:“不说我们了,说儿子吧。这是我给迟野挑选的学校,时间不多,现在就要开始做准备。” 迟建国比迟野态度好一点,起码翻了翻,只可惜那些印制美的宣传册是全英文的,他一个学渣看不太懂。 于是放在一边,迟建国说:“我和小野聊过这事儿,他不是很想出国。” “是,所以我才找你,他既然不愿意那就不要听他的意见了,小孩子么,不肯离开父母闹一闹很正常。” 这话说的不带一点情,迟建国敛了眉眼:“小野的成绩很好,在国内也可以上很好的学校。” 段筱歌陈述的语气:“中国和外国的教育肯定是不一样的,应该趁年轻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服务员送上咖啡和柠檬水,稍微打断一点僵持的局面。 迟建国咬着管喝了一口,被酸的一灵,缓了缓才说:“你没带过小野,所以才能这么轻易的把他送走。” 段筱歌也饮一口咖啡,微苦的味道让她放松:“我也很后悔让迟野跟着你。” 话中带刺,迟建国听着不舒服,看向段筱歌:“儿子跟我过的很好,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好不好我说了算,我说他不好,就该按照我的方式重新来过。” “人生没有回头路,按照你的方式不是重来,是小野走一条他不喜的路。” 段筱歌油盐不进:“现在可能会不喜,但时间会证明,我是对的。” 当年便是观点相悖让两人分道扬镳,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没变,这一来一回的对话让迟建国想起离婚前二人在家里吵架的光景,当时比这更烈都有过。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