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阮秋秋等了许久,一直到外面的天都快黑了,小灰先生都没有回来。 阮秋秋有些害怕了,她的身体已经大半变成了透明的,若是再晚一些,她就离记忆世界了。 她扶着墙壁单腿站了起来,从山里拿起一木,撑着几乎破碎的意识体,想到外面去找。 但她还没有迈出几步,就听到不远处渐渐传来了笑声,水珠部落的雄妖们难听的声音传来,“真蠢啊这头,竟然想用自己的尾巴换药草,笑死我了,我们要他尾巴有什么用啊?” “啧,你当时不在,猪珠的阿父不是把亲自把他打吐血的吗?没看到他当时那个不可置信又绝望的眼神。” “害,他不是妖吗?为什么要换给人类用的药啊?” “八成疯了吧。别讲他了,怪渗妖的,快点,这崽都快没气了,赶紧丢到他的窝里,让他自生自灭吧,也不算我们水珠部落对不起他。”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阮秋秋的心却仿佛被万千刚针戳刺,眼泪夺眶而出,不停的往外涌。 她耳畔“砰”的响起一声沉重的声音,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两只成年猪妖把她下午还好好的小灰先生扔了进来。 他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尾巴断了一半,两只手却始终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心疼,阮秋秋不稳,她气的浑身发抖,快要不能呼了。 猪珠的阿父动的手? 可那不是一只曾经帮过小灰先生的好妖吗? 他这两天和她说了,猪珠的阿父喂他喝过一些热水,家里这块破皮子也是他送的。 驱逐是什么意思? 自生自灭又是什么意思? 原来,被欺负被扔石头被叫哑巴只是噩梦的一小部分么? 原来,炎部落不是第一个抛弃他的部落吗? 她的小灰先生,到底被放弃过多少次? 阮秋秋真希望自己手里的木变成两大刀,直接把面前这两只可恶的猪妖劈成两半。 但她费尽全力,也只是轻飘飘的把木丢到了山口,自己也半坐在了地上,渐渐的,快要变成全身透明的样子。 “咳……”地上的小灰先生轻轻咳了两声,他努力睁开眼,想要伸手去触碰渐渐变得透明的阮秋秋。 但一次又一次,不管是他的手,还是他手里得来不易的药草,却总是穿过她。 灼热的眼泪从小灰先生的眼眶出,一点一点滴落地面上,看起来伤心极了。 他这样,搞得阮秋秋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归西了。 明明,很快就可以在现实里见面了啊。 小灰先生哽咽着,用尽全力的坐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呜……、想亲亲秋秋。” “嗯,嗯。”阮秋秋抬起仅存的右手,摸索着碰触到了他漉漉的眼角。 小灰先生死死的咬着,只往下落下大团的眼泪。 阮秋秋用力点了点头,面具却掉了下来。 她从他眼底看清了现在自己的样子,是她小时候的模样。 睫上落下轻轻的吻,阮秋秋只觉得面前的视线完全模糊了,周身传来了巨大力扯着她回归现实。 视线里的小灰先生却好像如梦初醒,他打跑了那些可恶的猪猪,背着他们使用过的旧兽皮,浪在这片大陆上,捞起过沙族的红雕、打败过虎族最强大的勇士。 他走过荒漠、跨过冰川,只唯一不变的,是从一而终的孤独。 小灰先生睫上沾着水珠,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长大了。 …… 意识猛地清醒过来,阮秋秋慢慢开眼,入目是略有些刺目的亮光。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还没有回过神,只觉得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甚至有些烫的大掌,紧紧的握着。 第68章 六十八头 手掌被紧紧的握着,阮秋秋额头掌心都是汗。 她微微侧过头,在只距离自己咫尺的地方,望见了渊诀沾着水珠的漆黑长睫。 他的伤似乎好了许多,脸的黑点点已经全部消失了,之前蔓延到他脖子上的魔纹也已经全部没有了。大灰先生除了额头上那道略有些狰狞的伤疤还没有愈合外,脸颊上其他的伤口也全都愈合了。 阮秋秋朦胧着视线,看清了他俊美的面颊,是同小灰先生一般无二的致漂亮,只是轮廓更加深邃。 那头小,已经长大了。 想到记忆世界里小灰先生断了半截的尾巴,阮秋秋轻轻动了动,伸出另外一只没有被渊诀握着的手,小心在兽皮被里探。 很快,她就摸到了一个好像轻微摇摆的茸茸。 “还在……”阮秋秋眨了眨眼,温柔的摸了摸大灰先生茸茸的大尾巴。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尽管知道渊诀可能听不见,但还是忍不住哽咽着说,“笨,再也不要用尾巴换药草了。” “别的妖欺负你,要打回去啊……”阮秋秋咬着,觉到从某那儿传来的温暖的体温,心尖都好像被温柔的烫了一下。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再发烧了。 阮秋秋又检查了一下大灰先生的状态,发现他体内的伤势好了许多,灵气勾连住魔气后,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以后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咳血濒危了。 阮秋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等她把手从他额头上拿下来之后,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她昨晚,怎么好像是和大灰先生睡在一起的? 原本她是整个人被那头按在石上额头抵着额头的,按道理说,她和大灰先生应该分别在两个被窝里才对。 可现在,她的手被渊诀紧握着,距离他只有那么一点儿远,她甚至能觉到渊诀近在咫尺的热呼。 他们、明明就躺在一个被窝里了! 发现了这一点后,阮秋秋的脸几乎在片刻涨红,有一些些心虚的想—— 是不是因为她在记忆世界里抱住了小灰先生,所以她的身体也很不听话的跑到了大灰先生怀里? 阮秋秋悄悄的把摸某尾巴的手缩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凑近他的脸,学着小灰先生那样,轻轻吻了吻他的长睫。 就好像,是在弥补那头可的小崽。 阮秋秋浅的不小心碰到了大灰先生还有些润的眼窝,她一下更不好意思了,慢慢的、小心的把自己的手从大灰先生手里了出来,一点点的往外挪,想爬起来。 ——妖识捕捉到秋秋对自己做的一切,听到她心疼的柔软声音,某头其实比小夫人早醒很久的被小夫人小小啾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觉自己好热好热,眼圈也丢妖的有一丢丢红。 他比阮秋秋早醒很久,完完全全的记得梦里的一切。 记得她是怎么维护他的、记得她没有犹豫的答应会跟那头一无所有的崽回山的决定; 记得他叫她夫人她没有拒绝,也记得她是怎么教他说话、更记得她摸他肚皮上的、和刚刚那个轻柔的吻。 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她都没有拒绝。 是不是说明,其实秋秋她,也有一点喜他呢? 想到这个可能,大灰先生只觉得耳朵都有些轰鸣,好像有许多细小的烟花在绽放。 因为秋秋的意外入梦,他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体内的魔血已经控制住了,妖核也停止了继续崩溃,甚至眼睛也已经开始渐渐复明了。 不过现在没有足够的灵石,实力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眼睛也暂时还不能面对强光。 只是现实里的他,虽然保住了尾巴,却失去了俊美的样貌和左腿,总是有些残缺的。 渊诀心口酸酸涩涩,慢慢抖了抖长睫。 记忆世界里,对那头小动手的猪珠的阿父,在那些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痛苦回忆里,也确实对他动手了。 那群对他扔石头的猪妖们,想了一个恶劣的主意。 他们打伤了猪珠,对猪珠阿父说是他做的。 比起一头只是因为在路边喂了点热水,就差点害死自己女儿的崽,愤怒碾了仅存的善良。 渊诀轻轻攥起了刚刚握着小夫人手的大掌,慢慢抿了下。 没关系了,那些断掉的骨头已经长好了。 就算他曾经被驱逐、被放弃了那么多次,也没有关系了。 他长大之后已经打了回去,现在,也已经找到他最珍贵的东西了。 失去的觉在梦里经历过一次就够了,他不可能,会再放手了。 心里闪过许多晦暗的情绪,觉得自己十分有点点的大灰先生慢慢抿紧了—— 昨晚,他趁着刚恢复体内还有一些灵力的功夫,回了一次他原本的住所,顺便打残了那几头欺负过秋秋的白眼。 nbs他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身份,用的也是魔气,那些不知道是他。 只是,他原本存下来的积蓄已经被搬空了,只在他藏东西的地方还剩下两颗四阶传音聚灵珠。 他现在实力不到五阶,也不愿意控制秋秋,更不愿迫她同自己成契,这两颗能传音、还能起到微弱作用的四阶聚灵珠倒是能凑合着用。 只是,这两颗珠子里都滴了他的血,秋秋带上了,身上就会自然而然的充了他的味道。 所有的雄妖闻到之后,都会对她敬而远之。 他真是一头无所不用其极的大灰。 ——阮秋秋不知道大心机已经醒了,她坐了起来,帮渊诀掖好了兽皮被。 从脖子上传来轻微的重量,阮秋秋有些微怔,她低下头,摸了摸脖子,摸到了一颗不大的、圆圆的珠子。 “?”眼底闪过一些惊讶之,阮秋秋拉了拉那颗暖珠,发现那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系在她脖子上的红圆珠,摸着暖暖的,串在红绳上。 阮秋秋想试着拿下来,但失败了。 她这才注意到,大灰先生脖子上也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红小圆珠。 阮秋秋略挑了一下眉,她从体内调出一丝灵力,发现石灶里的木柴看起来像是被新过的,但是山里却没有别的人或妖魔的气息。 那么她脖子上这颗和某脖子上一模一样的红珠是谁的好像就有了源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阮秋秋总觉带上这颗珠子后,周身空气里的灵气好像变多了一些,心底浮躁的情绪也变淡了许多。 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