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正如顾临安所说的那样, 那些人没有料到厉南烛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竟还会生出去她们的大本营走上一遭的念头,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上什么风波。 “不过,要是我们再晚上些许子过来, 他们说不定就会放弃搜寻, 把人都给撤回来了。”厉南烛靠坐在一棵树下, 咬着干粮,随口说道。 先前埋伏在驿站里的人虽然不能说少,但显然对于那些人来说, 失了那一部分, 并不能让她们伤筋动骨, 若是时拖得太久,又或者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那些落在洛书白他们手中的人被放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便是厉南烛, 若是碰上同样的情况,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并非她不在意那些人的命,只不过, 作为上位者,她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若真是那样, ”听到厉南烛的话,顾临安轻笑一声,“我们可真就是自投罗网了。” 毕竟他们可没有那种翻天的手段,能够仅凭两个人,就从数百人当中杀出一条血路。 可话虽这么说,顾临安的面上,却很是淡然,仿佛完全不担心这种情况出现似的。 厉南烛闻言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要是事情真的发展成这样,他们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往上撞,做出那种自寻死路的事情来。 她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但也不是那种看不清局势的蠢货。 顾临安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对此并不如何在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顾临安的神,厉南烛竟有一种哪怕她真的犯蠢,不顾形势地往上撞,这个人也会陪着她一起犯傻的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 忍不住又侧头看了顾临安一眼,没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厉南烛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种事情嘛,自个儿心里头想一想就好了,反正就算她问出来了,对方也肯定不会承认的。 嘴角略微往上翘了翘,厉南烛低头咬了口手里的干粮。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厉南烛的心思,顾临安瞥了她一眼,眼中浮现出些微的笑意。 “下了山,就是石家村了。”咽下口中的干粮,顾临安出声说道。 能够被那些暗藏谋反之心的人选作藏身之处,这石家村当然不可能在那种人口密集的繁华之地。事实上,若是没有人告知,他们本就不会知道,这群山之中,还有这样一处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 这种家家户户都互相知知底的小村子,如若突然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外人,定然会引起众人的注意——想来先前那个死在他们手里的女人,只说了这处村子的名字,就是打着这个心思,妄图以这种方式,让他们自投罗网。 无需多想,这个村落当中,定然混有那些人的眼线,只要他们一出现,就会暴自己的身份,进而引来留在山中的人。 “要下去吗?”转过头去,看向将最后一块干粮放入口中的厉南烛,顾临安笑着问道。 即便面前的人不说话,他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什么。 果然,厉南烛闻言,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朝着他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当然。” 先前那个人,可是只告诉了他们这石家村的所在,并未说明她们首领在什么地方的——想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就待在这个小村子里。 这村子周围群山环绕,想要在这其中找到那些人,需要花费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们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力那么做。既然如此,倒不如让那些人主动来给他们带路。 “我甚至都觉得,那个人是故意想引我们过来,把这地方掀了。”回想着之前的事情,厉南烛忍不住这样说道。 ——如若对方真的对她口中的那位“殿下”忠心耿耿,从一开始,就不该透任何事情吧?要知道,她可不能确定,到时候来这里的,究竟是两个人,还是一支军队。 而要是那个人在一开始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他们的心中反倒会存有疑虑,这样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靠着他们自己找到地方,可信度反倒要更高。 “或许吧,”顾临安并未多在意什么,“无论何处,人心总是不齐的。” 如今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也没法从那个人的口中,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情。 “确实,”听到顾临安的话,厉南烛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叹地开口说道,“人心这东西……实在是太难把控了。” 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变幻莫测的东西。 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厉南烛率先抬脚往山下走去:“我们走吧。” 心下明白厉南烛定然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顾临安也不多说,上前握住她的手,面不改地牵着往前走去。 到手上传来的温热触,厉南烛愣了愣,继而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刚刚有些低落的心情,也变得高昂了起来。 “还真是……”看着顾临安的侧脸,厉南烛低笑了一声。 “什么?”没有听清厉南烛说了什么,顾临安侧过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然而,厉南烛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觉得……”她说,“我好像比原来……” “——更喜你了。” 有些飘忽的声音在微风当中散了开去,如同羽落在心尖,轻柔得令人醉。 面前的这个人面上没有小女儿的腼腆羞涩,就那样坦然地看着自己,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有些微愣怔的面容。 那是他从未在自己的脸上,见到过的神。 良久,顾临安的双缓缓地弯起,出了一抹浅笑:“我也是。” 如他早先所说,遇上这个人,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晚一点还有一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好,别等。 ☆、第77章 虽说是抱着引蛇出的念头, 但厉南烛和顾临安也不会将自己真的置于险境——哪怕只是为了身边的人,他们也要比平里多算计一层, 是以两人并未在村落中久留,只向家中有人的人家讨要了些药酒与吃食, 就以赶路为由离开了。 不过,这村子里的村民倒是格外的淳朴热情,一点儿都没有对外来人的警惕和防备。 在山上一处能够将山脚下的村子的情景一览无余的地方坐了下来, 厉南烛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头还冒着热气的烤玉米, 扬了扬嘴角, 将其递给了一旁神间带着些许好奇的顾临安:“你没见过这个?” 顾临安摇了摇头,对于手中初次见到的东西有些新奇:“这是什么?” “玉米,”将包裹在玉米外头的一层苞叶剥开, 厉南烛在那金灿灿的玉米子上咬了一口, 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 “或者玉蜀黍,苞米, 名字多的——咦,这是甜玉米啊。” 学着厉南烛的样子尝了尝自己手里的东西, 顾临安的眼中有些惊异。 他是知道这乾元大陆与天启大陆有许多不同,可每当见到一件从未见过的事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到惊奇。 这万千世界, 自己不知晓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除了这种甜玉米之外,还有一种糯玉米, 吃起来和糯米有点像。”见顾临安对这个兴趣,厉南烛也就多说了两句,“因为这边靠东,这玩意儿不多见,在北边,家家户户都有种这个,就和米差不多。” 说起来,既然这乾元大陆上,有那么多顾临安没有见过的东西,那么天启大陆上,是不是也有许多这边没有的事物? 顿时,对于那方自己没有踏足过的陆地,厉南烛的兴趣又浓厚了几分。 ——反正,要是想将这个人给娶过门,她肯定是得亲自往那御朝走上一遭的,不是吗? 不着痕迹地看了正斯文地吃着手里的东西的顾临安一眼,厉南烛的双眸微微弯起,其中蕴了笑意。 到底还记着自己来此的目的,两人只说笑了一会儿,便沉下心来,等着那隐藏在村子里的人冒头了。 那人也是个沉得住的,一直等到太落山,夜幕落下之后,才从家中推门出来,动作灵巧地窜入了山林间。 “这还真是……”双眼微眯,厉南烛的神间带着一丝兴味,“出乎意料啊。” 在白里与这村中的村民闲聊的时候,她听那户给了她烤玉米的人家说过,这个穿着简单的女人,是村中最受敬重的人,因着曾经习读过诗书,空闲时总会教导村中的人识字,算是村里人的半个先生。 只不过,对方因为身子骨弱,不能下地干活,平里都只待在自己的屋里,甚少出门,就靠着平里乡亲们接济着过子。 要是那些人知道自己以为的体弱多病的教书先生,其实一拳就能撂倒好几个壮女,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略带嘲讽意味地冷哼一声,厉南烛也并未对此多做评价,只抬脚跟了上去。 这么些天下来,她身上的伤已经比原先好了许多,腹部的伤口,也已经愈合了大半。 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顾临安着实有些惊讶。 毕竟在他的印象当中,如这般重的伤,没有个大半个月修养下来,是连都不能下的,可此时不过八-九天过去,那道伤口,已经完全不影响厉南烛活动了。 “当时处理得不太好,”将伤口上用以合的丝线拆下来的时候,厉南烛看着自己腹部的痕迹,有点无奈,“可能会留疤。” 尽管在她看来,女人身上有疤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这种东西,总是能不留就不留的。 美是人的天,厉南烛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今夜的云层很厚,将那轮半圆的月亮给笼得结结实实的,就连洒下的月光,都变得浅淡朦胧了起来。 走在林间的女人显得很是机警,小心地掩去自己行走间的痕迹不说,还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以免有人暗中跟随。 这般的举动实属正常,毕竟两个本该在他处逃避搜捕的人,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为的什么,自然不必多说,对方察觉到这一点,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只是,凭着厉南烛的能力,又怎会这般轻易地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行迹?一直到那人到了目的地,都没能发现自个儿的身后,跟着两个大活人。 “这算不算是正宗的占山为匪?”看着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进入一处山寨当中,顾临安忽地弯起角,轻声问道。 纵然他不知道这些人原先是哪个国家的人,可能够被称为“殿下”的,身份定然不可能太低,现在落得个落草为寇的下场,想想还真是有意思的。 厉南烛闻言也乐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很是认真地回答:“至少比段小楼他们正宗。” 从这山寨的构造与氛围来看,其中显然是没有所谓的老弱幼残的,便是站在外头,厉南烛也能受到其中透出来的属于军人的那份凶悍之气。她相信,当初建造了这个地方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 “走吧,”扫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两个人,厉南烛的嘴角略微翘了翘,“我们进去。” 他们当然不可能从正门进去,就算不清楚里面现在还有多少人,但也绝对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正面对抗的,除非他们是真的活得腻歪了,不要命了才会就这样凑上去。 这处山寨完全是按照军中营寨的标准来建造的,对这些东西最为了解不过的厉南烛当然知道,该怎么避开里面的人混进去。只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就失去了刚才那个女人的踪影,不能再借由她引路了。 好在先前他们得到的小心并没有差错,这偌大的山寨当中,留下来的人的确不多,就连巡逻,都似乎因此而懈怠了。 但让厉南烛有些惊讶的是,那间她认为本该是大将的住所的屋子,竟然是空的,看里面的情况,该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伸手拿起那悬于头的虎符看了看,厉南烛不由地有些发怔。 “怎么了?”察觉到厉南烛神间的变化,顾临安有些疑惑地问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出这样的神。 “没什么,”将手里的虎符挂了回去,厉南烛顿了顿,才再次开口,“就是有点没想到,这东西的主人,是我的老相识了。” ——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那种。 那个人是最重规矩的,绝不可能放着这将领的房间不睡,跑去其他地方,看这里的情况,想来应该是故去了。 当初曾经在她的手中拿下好多场胜仗的人,竟然就在这样一个地方,悄无声息地逝去了,确实是让厉南烛有些惊讶。 倒也谈不上伤怀念,只是突然碰上了与旧事相关的人与物,有些慨然罢了。 没有再去动这屋中的其他东西,厉南烛正准备离开,却不想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夜当中,那声音显得分外清晰。 目光一凛,厉南烛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拉着顾临安一块儿躲入了下。在光线昏暗的夜晚,这无疑是最好的躲藏之地。 安静地趴伏在厉南烛的身侧,顾临安的一只手按在了袖中的-药上,以便在事情有变时,及时地做出应对。 他不是那种什么事,都依靠别人的人。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