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劝,说会的,孟冬子像你,看着又凶又冷,心里有团火,他会幸福。 母亲听了居然很开心,说真的么,他真的像我?父亲笑说:“像我的地方更多一些。” 母亲有着全方位的担心。又怨父亲你一点都不上心,连他今年的体检报告都还没拿到。 父亲解释,那家机构说了,今年孟冬出门去了,没在原来的地点体检。母亲说你就没想着加点钱让他们世界去找,父亲说加了,但他们真的不知道孟冬在哪里检的,也许没有检呢。 母亲叹气,说那你怎么不督促他国内再检? 父亲也跟着叹,说我怎么方便督促?你不用担心,他只要去检,我就立刻来给你看,往年不是都非常好? 母亲接着责问父亲,到底有没有人要对孟冬不利。许家的事,和“那个人”究竟有没有关系? 父亲在宽,孟冬平时在南照,战友会看顾他,孟冬会平平安安。他得到过确凿消息,“那个人”去世二十多年了,此次许家的事情也已经确认,的确是入室抢劫。 “如果不是呢?”母亲问,“你想想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北溟当年忽然与我们断绝来往。北溟死了,现在许中益也死了,万一那个人还活着?他究竟想要什么?” 父亲的声音变得狠厉:“我不知道。但我想过,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孟冬,必要的话,我不惜做任何事。” 母亲的声音很坚定:“我也是。” 梁孟冬本来有些冲动,踏进去问一个明白,听到此处,身子剧震。 母亲的话题终于绕回去,担心的依旧是儿子的婚姻。 说梁若海你还是给我去打听一下,孟冬这孩子死心眼,我听他的口气,兜兜转转,仿佛还是过去那女朋友,怎么办?孟冬大学失恋那阵,那么消沉。孟冬一定是为了她才去南照,那姑娘会不会不珍惜孟冬,再伤了他啊?如果她真能回心转意,又能不能一辈子照顾孟冬呢? 或者,我们干脆去拜访一下那姑娘,年前就去,你觉得合适么? 母亲的担忧,居然与任何一位寻常的母亲,别无二致。 父亲有不同意见,说最好不要拜访,我怕给孟冬,我们祝福就好。其实我打听过了,之前怕你担心才没提,你知不知道那女孩是谁? 是北溟的女儿。 这两天老江拗不过我问,简单介绍了那孩子情况,我才恍然大悟。孟冬一直在找她。我帮他找,都没找到的人,他竟想法找到了。 死心眼的小子,你说是不是像我? 母亲顿了许久,半天竟是痛哭,说真的么?真的么? 北溟不在了,那小姑娘是不是受了很多苦?你还记得么,我从前可喜她了。北溟子好,那她应该会待孟冬很好…… 那一晚,孟冬在黑暗中沉默,而已显苍老之声的父母在门内昏灯之下抱头饮泣。 他如临暴雨,却脚重千金,跨不进去。他本来就不会说话,更不知如何聊开所有的事。薄薄的门,堪比千山。 究竟在哪里出了差错? 絮絮叨叨,如河淌的,全是为人父母的拳拳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冬哥:风花雪月不成,让她沉重一下 第63章 人海微澜 四 那夜孟冬父母的话题延续许久,焦点总在儿子身上。 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没有名字,梁孟冬听得抓心挠肝,他们却只蜻蜓点水一提,并无延展,像是心照不宣,谁也不愿触碰。空气却凭一种森骨立的气息。 父亲揽责上身,母亲却说:“怎么可以怪你,对不起你的人是我。真要怪你,也怪你太执着,当年非跟着我跑去学什么医,你好好的跟着家里学音乐,娶个学琴的姑娘,哪来的这些波折?” 父亲笑着答说没错,就是我太执着。我要不跟你走,还能有你和这个家,有孟冬和笑笑?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选,无论要面对什么。我不后悔,除了后悔没保护好两个孩子。 因为提及笑笑,二老皆默然。 母亲半天说:“事已至此,我真怕孟冬有天会知道。” 父亲在叹气,说世上有那么多双眼睛,瞒是瞒不过的,就怕有人别有用心。柯语微前阵有意让女儿和孟冬在一起,真的毫无目的?毕竟她对那个人也曾经…… 母亲认为不会,柯语微处世淡泊,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专心致力于公益基金的管理和运作。 “许家出事这阵,我倒还在担心语微会有危险,毕竟她与许中益有些往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那样的子,人又常在德国。再说如果回国探亲,语微基本还是回的古城吧?” “她没有企图,其他人呢?”父亲提示,还有那个顾文宇,北溟的那个师弟,却对语微言听计从那个。 “我问过语微,她说多年不见顾文宇,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儿。”母亲没太在意,“我在想,既然是北溟的女儿,这拜托一下总可以了吧。只要她能待孟冬好,我就再没什么羁绊了。” 父亲哑着嗓子问:“我不是你的羁绊?” 母亲抹了泪答:“是,正因为是……” 父母平都是冷静的人,父亲却再次重复了一遍“不惜做任何事”,母亲说:“梁若海,你是有公职的人,有任何事你告诉我,我来替儿子解决。 父亲在笑母亲,从来一腔孤勇。 说笑并未让开头的恐惧消隐,反而因为这场谈,变得更无处可藏了。 又是长久的沉寂,母亲开口说:“梁若海,我想儿子了,你拉段琴给我听。” 父亲自嘲自己怎比孟冬,在找唱片,播的却是孟冬前些年前往圣彼得堡乐参与录制的《b小调第六响曲》。 该曲又名悲怆响曲,为柴可夫斯基的绝笔。 黑着灯的走廊、相濡以沫的父母,他们有共同的秘密,忏悔没有保护好他,巴不得他一辈子都不知晓。真要立时撞破么? 伴着乐声,梁孟冬悄无声息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尽力不发出半点声响,久久维持着这一种死寂的黑。 冬的清晨,窗外鸟鸣也显得略萧瑟,屋子里渐渐有了光。 那一张唯一能成为线索的照片,是次白天,梁孟冬进入父母房间翻拍到的。 他想过如果父母入内看见,他要说些什么,更在心中预演过。 不过父母出门后并未回来,上午在医院见着他,略微了惊讶之。孟冬解释,他是担心外公,正和他们聊聊病情,想着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再进一步,就可以聊聊笑笑、问问照片了。 开场白要怎么说?梁孟冬甚至出了点汗,十音不在,他真的不大会说话,是不是应该直接问,照片上被剜去头部的人,是不是任远图? 前夜背着他说了那么多肺腑真言,原来真的只是背后而已。 当面他们依旧是故态,与他潦草聊了两句,说自己有事正要走,就匆匆擦身而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父母从未向他表达过舐犊之,总是冷冷淡淡,物质上过度足,情上毫无呼应。 “和从前我说的差不多,只是这些年更严重些。”孟冬说,“大概是很难回头了。” 这刻也是暗夜,十音的手就在他手心里,试图去知他当时的心境。 十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信任。孟冬这人心防设得深,要听他几句倾诉非常不易。 孟冬总说她会说话,其实她能说什么?怪他说,你太内敛了,无论如何都应该冲进去问个明白? 冰冻三尺非一之寒,她未曾经历过孟冬的困境,那情那景,她是不敢断言的。 言语不足够表达心疼,那又是她无法陪伴的时刻,相隔那么久,他的不眠之夜,心绪最终是如何平复的? 说什么都晚了、浅了。 ** 回到南照,父母的那些话,在梁孟冬脑中反复萦绕。 那个早晨他给十音代课,为那个叫楚楚的小女孩上课。平板电脑的扩音器里,传出那声狐疑的“任老师”。 十音不在身边,梁孟冬径自找云海,直言揣测自己:应该是长了一张任远图的脸。 也只有这样,父母的所有态度才可以合理解释。 云海听完简单叙述,表示证据链尚不完整,不可定论。 其实云海的话也是宽居多,证据拼凑到现在这个程度,二人心知肚明,心中的所有答案、未解之谜,其实呼之出了。 在父母的认知里,“那个人”只要不在世上,任何事都不会发生。 “那个人”,照片中的无头人?因为移情于他,母亲自认对不起父亲的人——任远图? 这头他和十音已经几乎锁定,任远图就是杜源。而案情之复杂远超父母口中预料的模样。 拐走笑笑的人与古城毒枭九先生不了干系,九先生一定和任远图是一伙的么? 柏万金口中的那场古城医学院大火,纵火者不正是个古城毒枭? 任远图和他的学生,在那场大火中的姿态是受害者。再穷凶极恶的人,也不至于为了搞谋,把自己刻意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吧? 假设存在两股势力,好像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杜源暗中是有对手的,跨年夜打伤杜源的人虽是云海,却有人为攻击杜源一方而去。无意中,云海救了杜源一命。 梁父是寡言之人,以孟冬对父亲的侧面了解,他放了那样的话,就必定不是说说而已;孟冬也观察过母亲,她在自己的课题上,从来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劲。 门外的意外倾听,孟冬震惊之余,全是担心。以父亲的信息渠道,迟早会得知任远图的消息…… “他俩对任远图比我,我怕一旦知道,他俩不管不顾做出什么……” 人一旦反复暗示自己“我是无牵无挂的”,遇事便更易偏,他自己也有过相似的心境。 云海是知情识意的人,立刻了然承诺:“我这就和云旗聊,你们尽快相认,节带她回家过,这事不能拖。” 云海节成了孤家寡人,原来是他自己成全出来的。 十音更好奇的是,节云旗回去之后,孟冬与父母的关系,有没有缓解? “算有。”他面上生了笑意,“有的,加加。” 笑笑进门的时候,父母渐渐收起起先的讶,缓步走上前,将兄妹二人紧紧抱在一起的时刻,是很难忘的。 一家四口人,就那样相拥很久很久。 “我长大后,再没过这样的待遇。”他轻声说,“也没多不自在,从前可能有,大概是因为最近有人的缘故。” 孟冬少有的并未冷哼,还说了这样暖的话,那相认的场景,十音本来正动,一时体悟到他话中心酸,生生心疼出泪来:“讨不讨厌!什么叫最近有人,会一直的!” “不错,骗表白新技能。” “梁孟冬!” 节那阵,笑笑起先是有疏离,但她乖巧知意,也会主动尝试着与爸妈沟通,渐渐聊天就密了,这让二老倍欣。 不过笑笑前阵子告诉孟冬,父母私下会打听哥哥,也打听嫂子。 “臭丫头,到现在还总口误,叫我姐夫。”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