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来,才犹豫地问: “公子才来长安几,就传信回去,是否有些草率?” 皇室早就提防淮南,公子虽说是以给圣上贺寿来长安,但他们心底都清楚,公子这一进长安,再想回淮南,却不容易。 老爷膝下只有公子一位男儿,绝不会放弃公子的安危不顾。 皇室心思明显,淮南心知肚明,却无法抵抗,若抗旨不尊,那岂不是正好给了皇室打淮南的机会? 公子请命来长安,身负重任。 哪怕庆安十分信任公子,但依旧迟疑,他连长安最热闹的大街都没摸透,公子就已经得到对淮南有用的信息了? 陆含清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知晓他在想什么: “我来长安,一为质子,二为探究霍家虚实。” 霍家和淮南一直深,彼此都心知对方有不臣之心,哪怕霍家忽然权,淮南八大望族中也很多人迟疑,不相信霍家会彻底投靠皇室,必有后手。 长安和淮南相离甚远,即使消息传达不便,但霍家也一直未和淮南断了联系,这也就让淮南很多望族对霍家仍存有一丝信任。 庆安犹豫:“可来长安前,淮南那边更希望公子能劝动霍家一直成为盟友。” 哪怕霍家了兵权,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霍家在军中的威信不是短时间内可消除,自有很多武将会对霍家一呼百应。 这封信传回去后,淮南和霍家就是彻底翻脸了。 陆含清摇头: “可惜,如今霍家乃是霍余的一言堂,父亲他们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庆安不解:“这是为何?” 陆含清耸肩,他呵呵轻笑: “我一直以为争风吃醋只会发生在女子间,如今来长安,却让我大开眼界。” 庆安瞪圆了眸子,听明白公子的话后,他有些难以置信。 为一女子放弃宏图大业? 那诉风楼,他守在楼下也见过霍大人一眼,能在短时间内爬上一品殿前太尉,手握军,几乎扼住了长安的颈喉,这样的人岂会是一心儿女情长的人? 惊讶的何止庆安一人,自陆含清进长安那见到那副场景后,就一直隐约试探。 今,终于无法再视而不见。 见庆安还有些迟疑,陆含清问他: “如果霍家当真一心对新帝称臣,那你觉得他要做什么,新帝才会信他?” 庆安愣住,不解何意。 霍家兵投诚,皇室历代多少皇帝所求之事,新帝还有不信? 陆含清低敛下眼眸,他说: “霍家拥兵自重,朝中他一家独大的时间近乎两朝,只要是坐在皇位上的人,又岂能对他放心?” 如今霍家没了兵权,却还在军中积威甚久,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只要霍家在一,就注定不能让皇室安心。 可先帝却任由霍余入仕,新帝更是让他执掌军,将整个皇城的安危都到霍余手中。 这不合常理。 庆安听完,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公子的意思是……” “既是归顺,自然要有投名状。” 陆含清抬头看向窗外,视线有些飘远,他问:“庆安,你说,霍家的投名状是何物?” “又是什么样的投名状,才能让皇室对霍家如此放心?” 陆含清的声音很平静,但庆安却在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 皇室最为忌惮只有两样,一是霍家兵权,二是拧成一团的淮南望族。 如今霍家了兵权,那只要瓦解了淮南的势力,皇室所担忧的一切就刃而解。 而且,霍家一直未和淮南断了联系,对淮南的势力必然了解得比皇室多,由霍家对付淮南,皇室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刃,坐收渔利之翁。 那对于霍家来说,他们最好的投名状就是——淮南。 庆安惊骇:“公子?!” “如果公子猜测为真,那公子的安全……” 陆含清觑了他一眼,他淡淡地说:“淮南二十万大军集合在安岭,哪怕皇室,也不敢轻易动我。” 可庆安依旧放不下心,他恨恨骂道: “霍余这险小人,竟然出卖盟友,岂知兔死狗烹,他霍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陆含清打断他:“未必。” 庆安错愕: “为何?若无淮南,皇室又岂会继续留着霍家?” 陆含清和他平视,轻眯起眸子: “你忘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谁?” 陆含清垂眸不语,他手中捻着一份描花请帖,半晌,他轻轻勾起了角。 ******* 陈媛设的赏花宴在六月十二,请帖早就送了出去。 近长安城热闹起来,长公主设宴,凡三品以上官员家嫡女几乎都得了请帖,长安城最大的锦绣阁忙得脚不沾地。 锦绣阁中贩卖成衣和布料,皆为名贵,二楼亦有珠宝首饰,和诉风楼相并而立,长公主设宴的消息传来后,短短半个月,就让锦绣阁赚了个盆钵。 诉风楼中,遥遥看着锦绣阁进进出出不停的世家贵女,梓铭惊叹道: “这锦绣阁一的进账恐怕都不亚于斗金。” 霍余瞥了梓铭一眼,心道,他猜得不错。 长公主常设宴,能得到请帖的都是身份象征,世家贵女争芳斗,那些贵公子也不会寒酸,每到这时,锦绣阁就会忙得脚不沾地。 前世,霍余刚知晓锦绣阁乃是陈媛名下的财产时,震惊不亚于梓铭。 锦绣阁可不止开在长安,淮南、锦州、江南,有世家贵女的地方,就有锦绣阁。 陈媛名下的铺子不止这一处,说她是这大津朝最富有的人都不为过。 曾见他惊讶,陈媛将锦绣阁的进账给他看过,霍余一直记得那时陈媛倚靠在窗边,不紧不慢地说: “你可知,这锦绣阁一月的进账,就快抵上国库一年的收入。” 锦绣阁的一件千裘衫,号称要数十个绣娘足足一月才可完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即使如此,为得一件千裘衫的人依旧趋之若鹜。 那时的陈媛提起此事时,甚是漫不经心:“钱权不缺时,世人总想再要些名声,这锦绣阁就是借以生存,而且长久不衰。” 霍余至今都记得,她眉眼含笑,惊同时却暗含的轻讽。 霍余在诉风楼等了半晌,才听见一声敲门响。 来人进来后,壁在玉屏后,低声道: “主子,信截到了。” “主子料事如神,知晓贼人狡猾不会出马脚,从贼人进长安时,我等就从长安开始沿途布下人手,那人接连在两处驿站现身,才被我等认出来。” 信被到梓铭手中,呈给霍余,霍余拆了蜡封,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霍家已彻底投诚,让长泽北上。】 霍余眼中轻出一抹嘲讽。 那人说:“按照主子的吩咐,属下没有打草惊蛇,趁那人休息时,让凌三拟了字迹,悄无声息地替换了信。” 霍余将信纸放在烛灯上,等信纸烧尽,他才吩咐: “继续盯着。” 玉屏后的人拱手,很快退下。 房间中十分寂静,梓铭垂头,不敢打扰爷。 半晌,霍余才起身:“公主呢?” 梓铭稍顿,只觉得适才沉重的气氛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听闻凤玲郡主染了风寒,公主今早早的就去了卓亲王府。” 霍余不咸不淡地颔首。 倏地,霍余顿住,他回头看向梓铭:“近,长公主可有派人来府中?” 梓铭茫然地摇头。 谁不知长公主最烦自家爷,除了那故意半夜折腾爷,长公主府的人可从未来过府中。 霍余不着痕迹地抿紧: “回府后,你再细问一遍。” 梓铭挠头,觉得自家爷多此一举。 瞧上次公主府的徐蚙一来府中时,大张旗鼓闹得府中人仰马翻,明明徐蚙一出身军,自家爷又是军统领,可徐蚙一对自家爷可没有一丝敬重。 长公主府的三百私兵听长公主一人令,连圣上吩咐,恐怕都会迟疑几分。 这一点,梓铭上次见识过,就知晓绝对名不虚传,那架势,似乎长公主一声令下,徐蚙一就会将自家爷拿下。 长公主府中的人可从来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只要长公主府真的派人来过府中,梓铭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梓铭没有反驳,回府后,又彻底问了一边府中的管事,才回去回禀: “属下问过了,从未见过长公主府的人来过。”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