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泽听着,耳朵有些累了,这才走向帅帐。 后恒放下手中的一卷书,抬头对介泽笑了笑:昭朏,你来了。 介泽继续扮好那文弱军师样:将军,今是否得闲,昭朏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将军莫要嫌弃。 非常打扰,昭军师,请后恒笑着请介泽上座。 介泽提起衣摆,规规矩矩地坐好,后恒展开一张山河驻军图,拿手指沿着南地边界划了一线,道:当今我朝疆域内划分了二十八城,以城为辖区,选贵姓家主为城主,而城边界呈犬牙错状,你可知为何? 介泽笑了笑,对答如:以城内有声望者为城主,一为发号法令可以服众,二为城主悉当地风土人情因地制宜,至于各城边界呈错状,则是为了避免各城丸泥封关拥兵自立。 后恒拿指尖圈了一处,点了点,道:不错,我军此时驻扎在此地,与季城仅一山之隔,近听闻季城换了城主,而新城主继任却并没有朝见陛下,此次南下,为避免我军腹背受敌,须得前去着季城一趟,必要之时,我们可能还得干涉季城内事。 介泽附和后恒的看法:这是定然,季城全民皆兵,又处于物产丰饶的水土宝地,朝廷必得加强管控。 后恒朝后仰了仰身子,似笑非笑地对介泽道:那昭军师有何良策? 介泽看着展开的山河图,道:依目前季氏城主含糊不明的态度,我方不可轻易出兵以武力镇,亦不可放任其自由,我军可派有身份者前去探探,同时派人在城外布兵,若情势不对,也方便里外接应。 后恒思索片刻后道:如此,翌我亲自带一千兵前去拜访季氏城主,叫承德率军五万在城外接应我,若是谈不妥,就换城主吧。 将军可否带昭朏同去,昭朏毕竟是丑阁术士,有办法叫那城主服从命令,手段虽然不入,倒是可以避免两军对垒。介泽看着后恒眉端一痣,略微走了走神。 后恒本就有意带一文官同去,眼下介泽自荐,再好不过了,后恒点头,算是应下了:来人,研墨陈笔。 将军,我来吧。介泽单手揽袖,着手研磨。 后恒挥手让来人退下,亲自在砚上滴了水,拿起墨锭在砚堂上轻轻推磨,阿昭执笔,我怎么能再让你研磨呢。 介泽取来布帛,有点怀疑自己幻听了,心想: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今派人传信到季氏城主那里,明一早,你随我出发,去探探着不臣之臣。后恒眼含笑意,停下手中的墨锭,搁置于墨。 介泽提笔沾墨,一行娟秀灵气的字迹自布帛上淌开。 后恒探过身来,赞美道:阿昭果真字如其人,这笔迹的确灵秀。 介泽被这句阿昭惊出一层薄汗,笔尖卡顿,片刻道:将军过誉了,昭朏惭愧。 后恒继续拾起墨锭,在介泽身边为他研墨,我军班师回朝后,南蛮子就夜不停地加固了防线,季城的事情过后免不了要有一场硬仗。 将军戎马多年,克敌无数,既然可以被您称为硬仗,定会废一番功夫介泽书毕,拿起布帛,转身对后恒道:将军,请过目。 后恒没有看布帛,直接叫人送去季城,然后脉脉地看着介泽:那防线位于金济关,虽然难克,可一旦击溃此防线,我军就可以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介泽颔首: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定能攻下此关。 说点实际的,过了季城,如何攻下金济关的事情就给你了,到时候你需当着众将向我自荐。后恒又拾起了方才的那卷书,看了起来。 劳将军费心,昭朏知晓了。介泽答应了这个自荐。 后恒合上书卷,笑着看介泽:金济关若是攻克了,我后家军昭朏军师的名号也就打出去了。 将军,昭朏不在乎这些虚名,只求能为我军出谋划策早平定南地。介泽有些不明白后恒的意图,既然让自己化名隐藏真实身份,为何又想让昭朏这个名号广为传。 后恒似乎看出了介泽心中所想,他循循善道:阿昭,你可知军队作战讲求一个士气,若是士气强盛,以少胜多也不无可能,相反,若是士气低,士兵人数多也会吃亏。 或许是因为记起了自己将后恒从小带大的经历,介泽对后恒称呼自己为阿昭的事情久久不能释怀,很想对后恒道一声叫我昭朏就好,但碍于身份限制,只能默默地自我为难。 介泽顺顺心总算接受了这个称呼,回道:昭朏谢将军指点提携。 此次南下,曹司马病逝,我军痛失一良才,难免有人介怀此事幸而有你。后恒目光柔和看着介 泽,说最后一句话时的语气忽变深情,让介泽浑身发瘆,很想早些离开帅帐。 后恒总算放过了介泽:你早些回去休息,明一早,随我前去季城。 介泽如蒙大赦,忙行礼告退:将军,昭朏告退。 好。后恒淡淡地回应,介泽不多呆片刻,转身就走。 出了帅帐,介泽发现天变暗了,他想起守着帅帐的二狗和三狗,扭头朝他们礼貌地笑了笑。 昭军师脸为何这般不好?二狗询问介泽。 三狗没待介泽回答就小声话道:昭军师在将军帐里待了三个时辰,能够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上次那个周司马进去没到半个时辰,出来时那个脸啊啧啧啧。 介泽心道:不,是你们将军待我太好了,我受不住。 话说,将军帐外的这两个守卫都是军中罕见的碎嘴子,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就这样聊了起来,介泽心生疑虑:按理来说这种守卫怎么会被派来看守将军帐? 正想着,后恒出了帅帐,对这两人道:你二人不必在此了,和昭朏军师帐外的那组守卫对调一下。后恒也并非处罚这多话的二人,介泽不知其中缘由,只能带这二人走了。 二狗子,你说将军今才将我二人调来,为何马上就换了我们?三狗跟在介泽身后,仍然在闲说。 还不是因为你话多?二狗怼回去,又道:昭朏军师格温良,换在昭朏军师帐下才好呢,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美差哩! 介泽走着忽然笑了,后恒这是怕自己无聊吗?送了两个话痨来解闷。 作者有话要说: 周次:明人不说暗话,我看昭朏不! 后恒:明人不说暗话,我的确派人来给你解闷的。 介泽:明人不说暗话,这两个碎嘴子怎么什么都说!!! 二狗三狗:明人不说暗话(常夸后恒将军英武吧啦哪啦,夸昭朏军师吧啦吧啦,常) 明夷待访: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小天使们的长情书,评论区好凉,小天使们让我看到你们高举的小爪爪!!!(土拨鼠尖叫) ☆、龙之好 这一,天朗气清,后恒带兵五万,在季城外二十里的荒地处,停了下来。 后恒抬手,众人在他身后止步,他叮嘱承德道:尔等在此引而不发,待季城内发信号之时,直接攻入季城,切记勿要伤了百姓。 臣领命。承德只有在带兵时才会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介泽看着杨承德这肃穆的神情,心里慨着后家军的军纪严明,能将这混世纨绔整顿为顶天立地的武将。 后恒率领了一千兵,绝尘奔向季城,介泽紧随其后,耳皆是马蹄起落声。 马蹄翻起层泥草屑,一众中原铁骑近季城,守城将领远远看到来人,急忙忙地出城接。 后恒喝止白牙,黑马扬蹄长嘶,威风凛凛,西极见后恒停下,自觉止步。 守城将领立即滚鞍下马,跑来马下对后恒道:大将军怎么亲自来了,我立即派人通知城主。 无需通知了,昨我已派人发函,他既然没有前来接,看来是要我去拜访了。后恒睨了这将领一眼,道:派人引路城主府邸,我去见他。 守城将领点头哈:是是是,我来为将军引路。 后恒喝马带兵入城,引得城中百姓驻足观看来人,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是后恒大将军啊。 百姓一时间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齐声喊着恭将军入城,介泽果然受不了这样大的喧闹,恭声此起彼伏,震得介泽眼前发晕,只能堪堪扯住缰绳,茫然地随着后恒前进。 后恒谢过诸位乡亲了,大家快请起。后恒制止了下跪着的百姓,回头关切地唤了介泽一声阿昭。 介泽被这一句刺得无比清醒,他回神道:将军,我无事。 那守城将领带后恒来到季府前,以事务繁忙为由跑掉了。 后恒二话不说先派铁骑将季府层层围住,带介泽走进府内。 按理来说城中有这样大的动静,城主不能不知道,可偏偏这季氏家主分外特立独行,待后恒带兵围住府邸后,这位季城主才从屋子里不缓不急的出来。 后恒见这位季城主消极倦怠,有些动怒,手上使力握紧了佩剑,恨不得立刻拔剑削了这城主的脑袋,介泽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忙手按住后恒握着佩剑的手。 后恒觉手背冰凉,转头看介泽,介泽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怒,后恒这才松了手,面沉地看向季城主。 听闻季城主还未到不惑之年,可在介泽看来,眼前人更像是已经步入知命之年,这位城主须发斑白,生得两抹长寿眉,却皮包骨头毁疾过度,步履甚至有些发虚。 季城主见了后恒,消极地行了个礼:某季盛,拜见大将军。 后恒有些不悦:季城主,听闻你是新上任的季氏家主? 先任家主病逝,老夫无奈被季氏举荐为城主,身居城主之位实在不是老夫本意。那季氏家主不仅特立独行还是一个耿直之人,就这样把自己心中所想道明了。 后恒听了这不求上进的言论,直接剑搭在了季城主的项上:既然做了城主就得担起责任来,且不说你即位后未曾上报朝廷面见陛下,季城大小事务你可曾上心?你既然德不配位,那我以定远将军之名,换位城主如何? 这季氏城主倒也无争无辩,竟然对后恒道了一句:老夫代全城百姓谢过将军了。 介泽一听这话,生怕后恒一动怒让这人血溅当场,他从中缓和道:将军勿要动怒,不如先听一听季城主是否有难言之隐。 介泽出面,后恒果然缓和下来,收剑入鞘,准备听季盛解释。 季盛这才看向介泽,对介泽拱手:多谢。 介泽回礼,自报名姓:某昭朏,丑阁弟子,将军的随行军师。 季盛闻言,愁绪翻腾,就要给介泽跪下来,介泽惊骇,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扶起,季城主这是为何? 季盛抬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淌下两行浊泪,哽咽不止。 后恒也没有料到这年近半百的人刀剑架于脖上尚且淡然自若,如今居然声泪俱下,哽咽如孩提。 求昭军师救救我儿吧。季城主多未合眼了,伤心事憋在心里,如今看到丑阁弟子,如同攀附救命稻草,一时间泪如泉奔。 介泽疑惑,看了后恒一眼,问季盛:贵公子所生何病?城中郎中都没有办法吗? 季盛仰天长号:都怪我这老顽固害了季氏唯一的独苗啊! 介泽还是不解:城主不妨细细说来。 算了,昭公子还是随我来后院吧。季盛叹气,示意介泽随同前去后院。 后恒拉住介泽的腕,担忧地看着介泽,唤道:阿昭。 介泽手,轻声安抚后恒:将军,昭朏去去便回,望将军在前殿等侯昭朏片刻。 我随你同去。后恒不由分说地上前几步,对季盛道:带路。 季盛匆匆带着人来到小儿房中,一见小儿子的病容,干嚎一声,差点晕过去,几个奴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自家老爷。 季氏公子面容枯槁双眸紧闭,介泽默默地为他把了个脉,众人噤声,屋子里静悄悄的。 介泽收手,眉峰微蹙:贵公子患的是心病,想来应该是心气郁结,几内不饮不食,且受了外力鞭笞,加上受冻寒凉,一时间病倒了。 老夫派了好几个郎中,也开过几副方子,可药煎下后,我儿这样子本没办法喝下去啊,已经好些子了。季盛无可奈何地一摊手。 我只能眼看着我儿渐渐消瘦下去,却没有任何办法,郎中说我儿若是一直昏睡不醒,怕是季盛愁眉不展。 介泽忽然想到了季盛先前的自责之语,这病也应当事出有因: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当寻心事治,不知贵公子受何事所扰? 季盛闻言再次犹豫起来,不肯告知介泽实话。 后恒见此,沉声道:既然季城主不肯坦诚相待,何必为难昭朏? 还请季城主实言相告,我也好医治贵公子心病。介泽试图说服城主。 季盛主对下人使了个眼,屋内所有下人有眼的都退下了,顺路将门窗紧闭。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实在是哎,吾儿有龙之好!季盛气极了,用力捶桌道:他是老夫唯一的儿子,也算是季氏唯一的独苗了,可偏偏哎,偏偏这小儿不成器,喜什么不好,哪怕他待见一个红尘女子我也可以接受,为什么就一筋呢? 介泽听着这话一下子怔愣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季氏一家真的是人才辈出啊。 后恒扭头看着介泽,介泽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觉得季城此事更难办了。 介泽尴尬地清清嗓子道:贵公子所好之人如今在何处? 我怎知?他也算机灵,若是让我逮住了,定要扒他的皮,他的筋,世上若无他,吾儿也不至此!季盛越说越气愤,恨不得生吃了那人。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