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空青调侃了一句:“不过眼下衙门已经封印,祖父不若将它装在卧房,无需吹风受寒也可赏窗外雪景。” 秦老大人起身,亲自将那块不算小的玻璃拿在手中仔细瞧了瞧:“你前些子送去中的,便是此物?” 穆空青点头:“不错。此物名叫玻璃,原是装在出海船只上的,所以只在广粤建了厂。这京城的炉窖,还是前些子才初现规模的,因而只制出了几块,我便都送入去了。如今炉窖建好了,等到开年便能将家中的窗户都换上了。” 秦老大人深深望了穆空青一眼。 他这孙女婿,出身寒门又是年少成名,却素来行事有度,不见自卑也不见狂傲。 就连这官场上的嗅觉,也是一等一的灵。 如此人物,只盼着他对自家孙女当真是有真心在的。 不然,也不知秦家的族人们,能不能容下第二个合离女。 比起秦老大人的忧心忡忡,秦夫人则是一切都了然于的。 尤其是在得知了穆空青上门送玻璃的事之后,秦夫人直接冷笑一声,随后便吩咐秦府的小厮去码头上盯着了。 小丫头,才离家几年就敢在你娘面前耍这种小心思。 七后,秦夫人突然来了穆府,说是得了斛上好的珍珠,要赠予亲家母。 然后,堂屋里正围着什么东西看的穆空青和秦以宁二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秦夫人逮了个正着。 秦以宁被秦夫人拎着耳朵教训,再看那头前几才扯了慌,如今就被正主当面拆穿的穆空青,他面不改地将二人刚刚研究的东西摆在了秦夫人眼前。 秦夫人瞥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连教训女儿都忘了。 秦以宁着耳朵,趁着秦夫人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像模像样地冲穆空青抱了个拳。 好人,救我一命! 穆空青回她一眨眼:放心,大家都是同伙,不会丢下你一个的。 而那头的秦夫人,却不自觉地接过了穆空青手上的东西,细细看着镜中女人清晰分明的眉眼。 “这是何物?”秦夫人不问道。 穆空青笑道:“也是镜子。不过是由玻璃镀银制的,瞧着也格外清楚。” 说着,穆空青还给秦以宁使了个眼。 秦以宁心领神会:“这东西是匠人们意外出来的,我瞧它照人清楚,便令人打磨出了一块,想着过几给娘亲送去呢。” 说完,秦以宁又捏着嗓子娇嗔道:“谁知道娘亲你来得这么突然,现下可好,这宝石珠子都还没来得及嵌,就叫你给瞧见了。” 这回轮到穆空青给秦以宁抱拳了。 这转移话题倒打一耙的功底,看来是真没少同穆空柳一块儿混闹。 秦夫人懒得理她,直接问道:“制出来多少了?” 秦以宁见混过去了,也不敢再招惹秦夫人,老实答道:“就这么大的,二十多面吧。” 主要是如今玻璃产量还太小,因着低温也不好继续再造炉窖,所以这镜子也没法量产。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衙门封印了,这个时候产出大量的镜子,想要在达官贵人间卖出高价,可就不容易了。 秦夫人也不是真要把秦以宁怎么样。 她表现出对秦以宁外貌的看重,除了是秦以宁自己喜之外,更多的是害怕秦以宁走入误区,害怕秦以宁觉得她离女儿家的身份越远,就越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好在秦以宁被教养得很好,她只是厌恶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却不厌恶自己的女子身份。 所以秦夫人此行教训过人了,也就轻轻放下了。 秦夫人想了想,问穆空青道:“你那玻璃的事儿,章程可已定好了?” 穆空青笑道:“早已定下了,以宁那头也都准备好了。” 该送出去做人情的份额都送了,剩下的就等着看秦以宁宰人了。 论起做生意方面的事,把十个穆空青捏在一块儿,都未必能及得上秦以宁。 “你们心中有数便好。”秦夫人将手中的镜子递给秦以宁,而后便带着她的珍珠转道去后院了。 见人确实走没影儿了,秦以宁这才松了口气:“老巨猾。” 穆空青失笑:“你也是真不怕你娘杀个回马。” 秦以宁白他一眼:“少吓唬人。”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秦以宁道:“这么一闹差点儿忘了。在我回京前,广粤的玻璃厂里确实有人烧出过一种灰的渣滓。底下人怕是哪里出了错,那一炉玻璃他们便没敢用。连带着那渣滓也一块儿留着,说是要瞧瞧问题处在哪儿了。” 穆空青也是倍惊喜。 他原也只是随口一问,想着那里的玻璃厂规模更大,炉窖更多,加上广粤那片也有粘土,万一有谁误打误撞烧出来了呢? 却没想到居然真叫他给撞上了! 穆空青只知道,水泥的烧制没有那么简单。这些机缘巧合之下出来的灰渣滓,也未必就是水泥,或者说,未必就是成品水泥。 但万事开头难,有了这第一步,后头就能省下不少功夫。 秦以宁蹙眉:“你问这个是做什么?是烧出这样颜的渣滓之后,玻璃便不能用了吗?” 穆空青拿起桌上的镜子打量了片刻,笑道:“这玻璃能不能用我说不好,但烧出的渣滓,却可能会有大用。” 兴许水泥在一时半刻间无法带来如镜子、玻璃一般的巨额利润,但这二者于国于民的作用却是天差地别。 秦以宁虽不知穆空青所言何意,但却问道:“可要直接将那匠人带来京城?” 穆空青点头:“自然是要的,连带那渣滓也一起送来。那匠人是自家的人吗?于广粤可还有亲人?” 秦以宁摊手:“玻璃厂中的匠人都签了身契,至于他亲人在哪儿我就不知了。横竖我年后还得再去一趟,有这来回送信的功夫,不如等我到了广粤之后将人查清楚了,再给你送回来便是。” 穆空青思忖片刻道:“这样也好。” 水泥于国家基建方面的重要程度不是玻璃可比的,如无意外的话,这位匠人后八成会全程参与水泥的研制,自然需要将人的底细查探清楚。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秦以宁起身理理裙摆:“快到年关了,我去瞧瞧别人家的年货办得怎么样了。” 至于为何要关心别人家的年货? 那自然是因为,这年货的卖家,正是她自己了。 有了先前穆空青的那波人情送出去,玻璃的大名在京城达官显贵之间已经无人不知晓了。 而秦以宁回来好几了,却硬是着庄子上的货物不让往城里运,对外也只说是制造不易,须得再多些时。 她等的便是这临近年节,各家都开始采买的时候。 与此同时,穆空青在得了秦以宁的准信之后,心里对这批玻璃能赚到多少银子也有了数。他开始遣人在顺天府各处打探,寻找适合建厂的荒地。 今年的除夕,便在这忙忙碌碌的氛围中悄然而至。 第107章 一道军情 穆府人口不多, 年却过得热闹。 除夕放鞭炮,穆空柳非要自个儿去点火,气得孙氏要揍她。 如今的鞭炮没什么杀伤力, 点了不过听个响, 穆空青瞧穆空柳眼巴巴的模样实在可怜, 一时心软就放她去了。 谁知道穆空柳小姑娘说话时胆大动手时胆小, 她不敢直接捏着引线点,便只能站得远远地伸胳膊, 用手上的线香去碰引线。 这下儿可好。 旁人点鞭炮,引线都是从头开始燃,带鞭炮炸响了,人早就离远了。 可穆空柳运气差, 正正撞上了引线的尾巴儿。 这头刚见引线燃了,那头鞭炮就开始响了,吓得小姑娘直往穆空青背上蹿, 换来了秦以宁和穆白芍的一通无情嘲笑。 鞭炮放完了, 秦以宁一挥手,下人们搬来了几大箱烟花, 统统堆到了穆府的后花园里。 秦以宁和穆白芍受了穆空柳的启发, 一人拿了一支线香,雄赳赳气昂昂地要去点烟花。 说来也是巧,秦以宁和穆白芍这两人,真要算起来, 其实才是第二次见面。 然而人与人之间兴许真的有那么几分缘分吧,只短短几天,两人便迅速相了起来,大有抛开穆空青直接拜把子的架势。 今夜无月, 四绽的烟火照亮了夜空。 大伙儿全部聚在湖心的亭子里,早早升好的火炉放在亭子正中央,散发融融暖意。亭子的四周被围上了毡防风保暖,只留出一片看烟花的地儿来。 秦以宁和穆白芍将引线点了,又飞速跑回到温暖的亭子里,看外头焰火升空。 秦以宁和穆白芍两人先前图方便,便将大氅给去了。这会儿停下动弹了,习惯了漠北严寒的穆白芍没事,秦以宁却是给冻得够呛。 穆空青看她一边冷得直手,一边脸兴奋、心眼都是烟花的模样不由无奈,只能自个儿取了大氅给她裹上。 秦以宁察觉到身上一暖,再一低头,只觉得那大氅上仿佛带着一股墨香。 翻过年关,穆空青派出去寻找荒地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津沽城外有一片下等田,荒了好些年。 穆空青在拜完年后特意去看了,那片地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不出一便可抵达。 地方够大,离城池村镇都有一段距离。 主人家一听是穆大人有意,开出的价格几乎是半卖半送。只说这地方荒久了,又偏僻,佃都佃不出去。若非有人来问,他们都不记得家中还有这片地。 这主人家怎么说都不愿提价,这片地又确实合适,穆空青索便应了他们报的价。 只是穆空青也不想在这种地方欠人情,所以回头便吩咐人将差价按市价折成玻璃,直接给人送上门去了。 如今这玻璃可是好东西。 若只是论贵,那百两银子一片的价格,对于京中权贵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 主要是这东西在秦以宁的把控下,已经被炒得有价无市,求购无门了。 先前有穆空青往中送的那一批,后头又被他当人情送出去了不少,打头的便是文大人和钱大人两位内阁阁老,再加上平远侯府也得了几片,这可都是摆在众人面前的活广告。 秦以宁在年前着出了一小批,不竞价不提价,卖完了就是卖完了,叫人有钱都没处花。 而秦以宁存下的这批货,又叫她转手就同内务府搭上了线,大半的产出都叫皇室宗亲给包圆了。硬是叫人恨不能求着她来一场价高者得,谁家还缺这点儿银子了不成? 看在年关将近,大伙儿都着急上火地置办年货的份上,秦以宁也只好百般为难地照办了,同时还声明只此一次,后头再不竞价。 旁人在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至少这大面儿上是一边砸钱一边夸,说这穆夫人当真是心善又体贴。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