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宁当年还未及笄,去给好友做了一回女傧相,回来之后便差人去查个书生。 这事儿在当时可是叫秦夫人好一阵忧心,生怕自家女儿叫哪个口花花的书生给哄了。 好在秦以宁查完之后便再没了动静,这才叫秦夫人安下心来。 秦以宁也没想到她娘连这事儿都记着,也不隐瞒,直言道:“当年是三叔家的恬妹妹不小心叫他瞧见了,我怕遇到那浪子在外头胡言语坏她名声,这才差人去查查对方品行如何。” 秦夫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问道:“结果呢?” 秦以宁的笑里带了几分得意。 “结果,娘亲不是都知道了吗?” 秦夫人摸摸女儿束起的长发:“那就去吧。他若是愿意,你便带他来见我。” 秦以宁眨眨眼:“直接来见您吗?不同祖父说一声吗?” 秦夫人斜睨她一眼道:“明知故问。” 若不是秦老大人出面,她们怎么可能登得上这艘船。 穆空青不去晨练了,索便铺开纸笔,用练字来打发时间。 房门被敲响时,穆空青刚写完一个“静”字。 穆空青身边没带下人,便直接自己开了门。 却没想到那站在门外的,竟是自己有意要避开的。 秦以宁笑道:“穆兄不请我进去坐坐?” 秦以宁说话时,已经没有再刻意着嗓子了。 她声音中带着少女的清脆,也叫穆空青有些头痛。 穆空青左右望望,还好此刻舱内没什么人。 穆空青想了想,还是让秦以宁进了屋。 秦以宁径直坐下了,穆空青却并未靠近,只是轻声道:“小姐若是无事,此处还是少来的好。” 穆空青直接将她的身份点明,就差直接言明不想同她有集了。 秦以宁也不恼,她大大方方地对上穆空青的视线,问道:“穆大人为何至今都不成亲?身上可有婚约吗?” 穆空青被她这直白的问法惊到了。 秦以宁又笑道:“穆大人可有心仪的女子?是喜温婉贤淑的,还是活泼骄矜的?” 穆空青一时间竟想不到自己该怎么接。 他一方面觉得这姑娘能问出这种话,不愧是敢穿着男装跑去状元楼的。 一方面又不自觉地被她带着,思考了一下自己未来子的模样。 结果……还当真没什么结果。 世人有多看中香火,穆空青是领教过的。 不提远的,只看穆家大房夫两,因为十多年都没能生出个男丁,人都有些疯魔了,最后竟拿自己亲生女儿的命去玩笑。 朝廷准立女户那么多年,可最后却还是得穆白芍去做寡妇,才能顺利拿到文书。 穆白芷和穆白芍不生,家里横竖天高路远管不着,便当没有过这个女儿也就罢了。 若是穆空青说他终身不娶,只怕孙氏和穆老二第二天就能带着行李来京城。 不过先前他年岁不大,又有学业在前头挡着,穆空青就一直都没想过这事儿。 如今,秦以宁直接当面问他后想同什么样的女子共度一生,这才叫穆空青想起,他终究不可能永远都不娶的。 再看近两年家里给他寄信时的态度,只怕他这次回家,就要必须要面对婚事的问题了。 秦以宁见穆空青被自己问住了,不由想起母亲的话来。 “穆大人自己也不知道吗?” 穆空青被这姑娘问得头痛。 他额角,叹道:“姑娘今来此究竟为何,可否明示?” 秦以宁自认为了观察穆空青,这些天来已经足够迂回婉转了,眼下听了穆空青这么说,也不多绕弯子,直接就掀开了话头。 “既然穆大人没有心上人,不如与我合作吧?” 穆空青刚经历过穆白芍的事,不用多想,就明白了秦以宁口中的“合作”是何意。 穆空青委婉提示道:“姑娘,这种事,还是同父母商议一下的好。” 穆白芍能先斩后奏,是因为她先前已经在漠北有了立足之地,而且家里也管不着那么远。 而他眼前这位,明显便是出身不凡,父祖八成就是京官,自己后的同僚。 就是找“合作”对象,也不能找个父母眼皮子底下的吧? 秦以宁并未立即答话,而是同穆空青道:“我先前在江南时,意外同何将军家的小姐有了些情,也知道了你姐姐的事。可惜祖父不可能应允我嫁给一个无亲无族的将死之人,我又不愿意一辈子被困在后宅之中。” 准确地说,穆空青对于穆白芍为了自立女户而嫁人这件事的态度,才是让秦以宁今来到这里的原因。 秦以宁清楚,穆空青这样的人太少太少。 她若是错过了这一个,可能一辈子都再寻不到下一个了。 尝过自由的滋味,秦以宁宁死都不愿回到那窄小的后宅中。 更别说困在那里一辈子。 母亲可以毅然决然地合离。 是因为她的父亲是整个秦氏家族的掌权人,也是秦氏唯一的倚靠。 但是她秦以宁不行。 哪怕她的母亲手上有着秦氏一族泰半产业。 可只要秦家在朝堂上的顶梁柱不再是她的祖父,秦以宁就没有任的资本。 士农工商,偏偏女儿家不能入朝堂。 只这一点,秦以宁就必须要做出妥协。 于是她找到了穆空青。 若不是这份对自由的渴望,若不是这份对既定未来的不甘。 秦以宁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又哪里来的勇气支撑她,来到陌生男人的房间里,询问他是否愿意娶自己。 秦以宁站起了身,以男子身份对穆空青行了揖礼。 “穆大人,我看过你那两篇海贸策。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应当没有行商的经验吧?” 秦以宁看着穆空青的目光灼灼。 “我如今虽然只有十六,但也主管秦氏一族东南之地的商贸往来三年了。穆大人应当知晓我并未说谎。” 穆空青当然知道。 他明知道秦以宁是女子,自己不应该与她有任何集,却还是屡屡被她话中所提之事引,几次同她谈。 穆空青也当然可以受到。 她绝不是甘心被困囿于后宅,一生相夫教子,做个贤良母的。 这样的结局,对于眼前这人来说,太过可惜,也太过残忍。 穆空青话锋一转:“姑娘读过我写的海贸策?” 秦以宁笑道:“大人曾言‘马足出群休恋栈,燕辞故垒更图新。’穆大人想要出去看看,而我手中恰好有船。” 穆空青也笑了。 是他先前着相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屡次同他接触,现下还能出现在这里,家中怎么也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穆空青问道:“我记得姑娘先前说,是陪母亲一起出游的?” 秦以宁行了个女儿拜礼:“母亲此刻正在房内,穆大人可是有意拜访?” 穆空青摇头。 “在此之前,空青还一事相问,还望姑娘如实相告。” 秦以宁见他神凝重,也不由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事关重大,今这番谈,说不准就能影响她的一生,由不得秦以宁不为此提心吊胆。 穆空青对上了秦以宁的视线。 他也同样郑重其事地对秦以宁施了一礼,口称冒犯。 “还望姑娘恕罪,在拜访令堂之前,此事在下不得不问。” 秦以宁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连呼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静静地等待着穆空青发问,却听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第95章 一趟行程 在得知秦以宁的这个秦, 就是广平秦家的那个秦时,穆空青居然没有后悔。 当年他在去往江南文会的路上,曾经遇到过一伙夜袭官驿的贼人。 据同行的张华所言, 被袭者乃是大理寺卿秦大人的家眷, 有八成可能是秦大人的独女或外孙女。 或者, 现在可以直接称她为孙女。也就是面前的秦以宁。 至于原因, 则正合了秦以宁先前所说的那般,她们母女手中, 掌握着秦氏一族大半产业。 穆空青还记得,张华当时也同他提过那位秦夫人。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