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一滚,克制地轻声说道,修长的指骨在袖袍之中蜷缩起来,没有等她说什么,他忽地转身,衣袍翩然而起,冲那匹高大骏马迈步,“就此别过。” “白雨渐。” 她忽然开口。 “两条 命。” 她提醒着他,他还欠她那两条命,不能不还。 他静静地在那站了一会儿, 雨凉凉地扑到面上,喉头如同被什么堵住,他闭了闭眼。 男子的身影看上去孤高寂寥。 他袖袍翻飞,忽然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往少女所站的方向驱马靠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男子一双桃花眼中波光粼粼,如水温柔,声线却是清冷如冰。 “微臣为娘娘留着这条命。” “等娘娘亲自来取。” …… “方才皇后与丞相说些什么呢?” 姚玉书踱步过来,含笑问道。 蓁蓁若有所思,“白雨渐托我照顾明家子侄,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想与你修缮关系罢。”姚玉书不以为然,“毕竟他亲手宰了俪韦,那人说到底与你有一层关系。虽然朕心亦觉痛哉——” “咳。”蓁蓁提醒。 姚玉书把面上的得意收了一下,沉痛道,“可此人行事如此没有顾忌,实在让朕心头难安!好在,他与姜远道到底不同,尚且顾全这明家数百条 命,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你便放心好了,姜远道此人不足为患。即便丞相身在朝堂,他尚且胜算不大,如今丞相坐镇即墨城,姜远道怕是要焦头烂额。” “皇上英明。” 蓁蓁倒是佩服姚玉书这一点,他一向坦然承认旁人的优点,和自己的不足,哪怕白雨渐屡次僭越,他也容忍下来,这样的君主,在蓁蓁看来他是再适合不过的。 换作玉倾太子来坐这个皇位,遇上白雨渐这样 子的臣子,局面或许不会好到哪里去。 姚玉书又道,“朕这次,还要与你商议一事。” 他眸 沉了下来,“方才太医院院正送来密信。母后的死有蹊跷。母后是中毒而亡,并非单纯的天命。” 蓁蓁一惊,姚玉书狠狠抹了把脸,“朕这段 子,总是梦到母后去时的情形。如果母后真是为人所害,朕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说着颤抖起来。 蓁蓁伸手抱住了他。 他们紧紧相拥,用身体温暖着彼此,她亦能体会他的自责与不安,“若母后当真被害,此事发生在后 之中,也有臣妾失察之过,并非是皇上一人的过错。臣妾愿接受惩处。但在此之前,请皇上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一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重新走进宝仪 ,距离虞氏去世不到七 。 看了一眼 榻,恍惚间那个眉眼与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女人,还在那里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偶尔,女人会嗓音虚浮地说起与姚玉书的过往。 心脏忽然极细微的一阵刺痛。 以为人死灯灭,不会留下什么涟漪。 可真等到斯人去后,方才明白,到底是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 蓁蓁与全太医一同,将虞氏吃穿用度的用具一一排查着,直到 薄西山,他们最终在没来得及更换的香料之中,发现了端倪。 在这其中,有一味与平 所用药材极为相冲的香料。 这种香料渗透进皮肤,与那 饮用的药材融合,产生了剧毒。 经年累月下来,很容易摧毁病人本就虚弱至极的心脉。 是谁,如此恶毒的居心。 殿内人人大气不敢出,蓁蓁环视一周,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可她却独独没有看到,印象之中的那个身影。 她捏着那个貔貅形状的香炉, 到一阵晕眩。 还有心头涌上的恸意与悔恨。 为何,没有早一点杀了那人,而是留着想要一点点地折磨。 如果她一早就杀了那人,虞氏是不是就不会死? 恨意叫嚣着几乎将她撕开,比起两年前,还要让她恨得彻底。 …… “一派胡言!”姚玉书将那奏折狠狠摔到地上, 然大怒。 “太后汤药,全是魏氏接手,太医院又已确定,是汤药出了问题。皇上就算再宠 魏氏,也不该视而不见。” 那官员一板一眼道,“如今证据确凿,太后娘娘身故,确然与魏氏有 不了的干系啊皇上!” 另一人厉声道,“若皇上执意包庇魏氏,与那合谋杀害亲母之人,有何区别!请皇上严惩魏氏,以令太后娘娘安息!” “请皇上严惩魏氏!” 众人齐声道。 “此事未明,你们怎可一口咬定是皇后所为?”姚玉书只恨不得将这些人拖下去斩了。 “皇上!非是微臣针对魏氏,只是民间已有 言,这魏氏专宠一时,仗着皇上的恩宠无法无天,甚至与几名臣下不清不楚!这桩桩件件,都足以定魏氏的罪名!臣等是为我太行,为皇上着想啊!如今叛 未平,民心不稳,只怕此事传到前线,动摇军心,使我士气大损啊!” 那人慷慨陈词。 俪韦如今身死,颖川魏家群龙无首,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此时若不废后,更待何时?! 姚玉书稳住了情绪,细细打量这个官员,“若朕记得不错,你与池复,乃是故旧?” 那官员只道,“此事与池家无关,全是微臣一人之言,还请皇上早 认清魏氏的真正面目!” 话音未落,一御史便瞪着双目,断喝道,“皇上如此包庇 佞,不肯定罪,臣身负劝谏之责,不能规劝圣上,是臣之过!” 他毅然决然地撞向那盘龙柱子,霎时间血溅三尺,红的白的 淌一地。 人命一出,此事不能善了。底下几个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全然看不见这凄惨一幕,只齐声道: “请圣上处置魏氏,以正天下视听!” 气氛窒闷良久,那听墙 的小太监脸 煞白,连忙顺着墙 出溜了出去, 滚 地去向魏皇后报信。 “来人。” 良久,御书房内传来皇帝嘶哑的声音,“将皇后软 于碧梧 ,非诏不得出。” 圣旨到达碧梧 时,蓁蓁倒是颇为平静。 姚玉书迫于前朝 力,一定会走这一步。 所以她心里没有丝毫怨怼。 姚玉书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怎么可能相信,是她亲手毒害了他们的生母。 蓁蓁在碧梧 中静静待了一个多月,就连玄香也不能在身边伺候。 她到底并非真的千金小姐,娇生惯养长大,所以也没有吃什么苦,只是衣着和餐食都简朴了许多。 这一天天气大晴,碧梧 也 来了一位客人。 “皇后娘娘。” “没了您,臣妾也是贤妃,一直未来拜见,是臣妾之过,娘娘千万不要苛责才是。” 那人轻柔的嗓音传来。殿门被缓缓打开,这让一月不曾见过天光的少女,有片刻的不能适应。 她闭了闭眼,待稍微适应了这阵光线,长长的睫羽缓缓打开,看向那人。 少女素衣披发,身影单薄瘦削。 而那身穿华美 裙的女人,在看清少女脸容的那一刻,生生后退了一步,仿佛恐惧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在打着摆子。 她失声尖叫,“怎会是你?!” 第67章 067 皇后又如何 池仙姬的心脏跳得飞快。 怎么会是她? 白蓁蓁? 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叔父在那短箭上淬的毒无药可解, 何况她还身中长凝剧毒,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与白蓁蓁……是什么关系?” 池仙姬几乎是颤抖着问出来的。 昏暗的光线中,她看见那少女笑了,笑起来颊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与当年那个少女, 一模一样。 一股悚然 窜过全身, 若非外面 头大好,池仙姬真会以为自己大白天见了鬼。 “你就是皇上新封的贤妃?” 那少女忽然开口, 嗓音清凌凌的,她敛起裙摆, 安静地站了起来, 相比起那 致如同人偶的容貌,周身 动的气韵更加令人心醉。 “见到本 ,为何不跪?” 她笑着看向池仙姬, 那笑容天真无比, 又甚是陌生。 池仙姬缓解了一下那股腿软的 觉,掐紧身边 娥的手臂, 冲蓁蓁扬起笑容: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她福下身,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 蓁蓁转身上了台阶,到那高高的凤座上坐下, 撑腮看着女子。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