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机已失,里头又是白容这般难的人。 燕云歌斟酌再三,还是带无尘先行离去。 今正是和赵灵约好的第三,赵灵已在一品楼等了半天,她见燕云歌来,正埋怨,却在见着无尘俊美的容颜时,失了神志。 青衣僧袍的和尚,神情淡泊得仿如垂眉掩目亘古如水的大佛,凉薄而慈悲的姿态,让赵灵心头砰砰直跳。 “你敢在心里亵渎他,就是对佛祖不敬,早晚会有报应。”燕云歌一句话打断她的念想。 赵灵讪讪地笑,嘴里直呼不敢不敢。无尘坐在蒲扇上潜心念经,将一切置身事外。 燕云歌摊开纸笔,唤来赵灵,着手安排下面的事情。 赵灵的师姐复姓闻人,单名一个香字,化名文香行走江湖,为人十分谨慎,只是这份谨慎对上美人后就全然不管用了。 赵灵觉得用美人计可行,与燕云歌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这美人哪里来,又有谁扮演就让她们犯了难。 想到手里那张绝天下的美人皮,燕云歌有了决定,让赵灵附耳过来。 十后,荣城最大的万花楼传出了当家花魁灵儿姑娘要挂牌的消息。 传说,这名灵儿姑娘姿容丽,身骨柔软,琴棋书画样样通,说是国天香都不为过。 她的来历成谜,一出场却惊四座,一曲成魁。 她在万花楼连演三晚,场场爆,一张惊绝伦的小脸甚至大大方方地在人前,丝毫不见扭捏之态。 只是三晚过后,万花楼开始藏着掖着,任谁来求见都不让见,直到今天放出了灵儿姑娘要挂牌的消息,甚至规定了当天晚上,没有三百金做路引,连万花楼的门都进不去。 千金之价,还只是路引,不由让人望而却步。不少人劝金老板见好就收,万一没人来,岂不难堪。 金老板却丝毫不担心,一切只按那姑娘说的做。姑娘说了,她来挂牌只为等人,在万花楼所得,她分文不取。而且不出三个月,包管万花楼的名声过四大青楼,财源滚滚。 第二,万花楼又放出消息,有一位姓白的公子为灵儿姑娘赎身。众人问是哪位白公子,金老板却三缄其口,只道是位贵人。没几天,城内开始传言,那位白公子就是近来了城内的镇国侯府的白小侯爷,大家叹这灵儿姑娘是要麻雀变凤凰,以后要跟着贵人做贵人了。 那厢,白容面容极冷,气得指尖颤抖,“去查,看是谁在借本侯的名声造谣生事。” 一切如计划进行,燕云歌想到白容尚在城内,说明他与南月并未达成一致,自己是时候该去拜访下这位南月先生了。 带上赵灵,两人来到南云锦时,正直正午,南月正在大厅搬运布匹,看见他们来,主动上来招呼,“客官是来看样,还是取货。” 燕云歌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只道:“来看样。” 南月马上领着人来到货架前,“这是我们新研制的彩霓葛,客官您看看颜,是不是如雨后天虹,绚烂夺目。” 燕云歌点点头,视线却不在布匹上,只专心看着他, 南月见她静伫不语,一时也猜不透她心思,问:“客官可有喜的样式?我可以比照着来介绍。” 面前公子气质不凡,容貌更是宜男宜女,他阅人无数,一眼能瞧出另外一位是个练武的姑娘家,对眼前这人却是拿不定把握。 那副眉眼生得很好,他从未见过有人的双眉如她,眉尾入鬓,瞧起来英又不失秀气。 只是,他不喜她眉眸间那种势在必得的神气,仿佛自己是她盯上的猎物,是生是死,全由她喜好决定。 “我喜的样式啊?”略顿,燕云歌柔软的勾出浅浅的弧度,侧目打量着。“嗯……我尚且不知自己的喜好。不过话说回来,传闻先生心思灵,不如先生来猜下我此番来意?” 南月心里一咯噔。 燕云歌似笑非笑,“先生不请我进去坐下说么?” 南月怔愣。大堂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猜不出对方来意,也不好贸然拒绝,便请两人进到库房,那里有个隔间,平是他安心对账的地方。 燕云歌目光坚定,落座后就轻轻捻着腕上的佛珠,闭口不言。赵灵目光飘忽,对着一屋子的账本啧啧称奇。 南月只在上下一打量间,隐约猜到对方身份。那一身银叶坠纹样式的藏蓝布匹,本就量产不多,上一批全被岩城的宝丰行要走,新的成布还在加紧赶制,眼前这人—— “不知阁下是宝丰行的哪位管事?”他试探。 燕云歌笑意略深,嗓音轻和。 “先前听到传闻,还只当是外头夸大,没想到先生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凭一个布纹就猜到我的身份。实在令人钦佩,在下燕云歌,宝丰行的当家,今来是想与先生谈笔买卖。” 南月听到她的身份,不由松口气,伸手翻杯为她倒茶,和颜悦道:“这算不得什么,生意人本分而已。燕当家才真是稀客,何笔买卖要劳烦燕当家亲自前来?” “一笔攸关身价命前程的买卖。”燕云歌轻轻落盏,语气自然,如与人闲聊。 南月心生疑惑,燕云歌直奔主题,说道:“先生曾为官三载,最后又弃政从商,不知是何原因?” 南月不解她问这话用意,只好用往说辞:“官海漂浮多年,心生倦意,不若做个舍本逐利的商贾轻松。”话中也不全是托词,他的格如这账本一丝一里锱铢必较,分分毫毫必须要清清楚楚,这样的格做个商人可以,为官却是心力瘁,事事碰壁。 燕云歌也曾是官海漂浮多年的人,明白其中不易,只道:“先生任期中可有什么憾事?” 南月的表情没多大变化,当家久了,他已经学会形不异,心中憾事自然有,却不足与外人道。 燕云歌慢慢地低笑一声,“那城外二十几条人还死不瞑目呢,先生。” 赵灵瞪大眼睛,眼神是难以置信。 南月抿着,深瞳如两潭幽井,静寂无波,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她。 他没有去质问她今天到底是何来意,只以静制动地等待她解开谜底。 有点意思。燕云歌在与他短兵相的眸光衍生出几分兴味。 很好很好,不愧是沉浮多年的人,情绪不轻易外显,越是沉、稳定的情,越对她脾胃,收服这样的人,难度高成就大,教她越是兴奋。 “我也明人不说暗话,”燕云歌眸底浮掠赞许。“先生可能也曾耳闻宝丰行易主一事,说来,我也是因缘际会坐上这个位置,确实名不正言不顺。只是我这个人,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手底下人不听话,我只能换了他们,如今正是我用人之际,我听说先生心算了得,过目不忘,对账本事无人能出先生其右。所以,我想请先生为我做事。”不是为宝丰行,是为她燕云歌。 南月没有听出话中玄机,只觉她是在异想天开,先不说南云锦生意好到让他分身乏术,就是不好,他也断不会舍东家不做,去给人做管事。 开口就拒绝,燕云歌却伸出手,打断,“先生先不忙着拒绝,先生会说什么,我都猜的到。对象是你,我不在乎多耗些时候,怕只怕咱俩自顾着说话的功夫,底下形势却越渐凶险,白容对你志在必得,你软硬不吃,只会他兵行险着。以你的能力对上白容,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我,可以让白容自顾不暇,保你和你的南云锦平安无事。” 燕云歌的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进可攻、退则守,让南月陷入了深思。 燕云歌也不催他,她不是白容,不会利不成,就威强迫。她要的是这个人心悦诚服,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事。 南月是个人才,值得她为他花上心思。 “事已至此。”南月略一沉思,单刀直入便问:“我只有一个条件,燕当家能做到,我南月便任听差遣。”他也快人快语,不问她真实身份,小小商户就敢托大,他是不信的。能在白容之后找上他的,肯定已经把他过往生平打听的一清二楚。如今横竖都要淌这脏水,他良禽择木而栖,给出的要求和给白容的要求一样。 “好说,什么条件?” “帮那枉死的二十几条人命翻案。” 沉气,抿,燕云歌不语。 良久,她手中杯盏应声而落,“好!”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