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到弱化了他话里的威胁,曲懿听出来了,赌气般落下两个字,“不站。” 无端有些口渴,像储存在喉管里的水分因他灼热的目光尽数蒸发,声线被拉扯成细长的烟,轻飘飘的。 薄薄的两层布料相互摩擦,带上的方扣贴着滚烫的肌肤,有什么快要失控了。 “曲懿,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罕见地叫了她的名字。 绷不住怒意的话腔在耳边嗡嗡作响,曲懿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亲密,没法再近了,可这时候后退又显得她犯了怂。 真真切切体会到一把进退两难后,曲懿沉默着抿了抿,决定给自己找点心血来后的合理说辞。 “不干什么,只是想试验一下——”话音倏然顿住,微敛的神显出几分茫然与不安。 就算没有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单恋,她本质上也是个胆小鬼,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更不敢轻易踏出现有的舒适圈。 畏畏缩缩又顾虑重重,怕自己对他的觉只是一时兴起,和情无关,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也怕在真正喜上他、非他不可后,他对自己没那意思,看似关心的态度里不含一丝旎成分,说白了就是她的一厢情愿。 还没迈出第一步,已经提前设想好历经未来九十九步后糟糕的结局,以至于到嘴边的那句“我是不是喜你”,在踟蹰不定的徘徊中被她生生憋了回去,连主语都换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她问。 第24章 ◎你是我的◎ 长达十余秒的愣神, 让温北砚错过了给出最佳回答的时机,惊诧过后,她已经松开手,像钢丝, 杆崩得直, 陷入作战模式般的, 神也从紧张不安转向凛然。 气氛凝固,安静又沉闷,曲懿咬了下嘴,对面沉沉目光中裹挟的侵略不至于让她不适, 但也无端让她升起一种被人捏住命脉的觉。 “你别误会。”气势已经矮了, 至少不能再怯,她强装若无其事地拨了拨耳侧的碎发, 尽量将语调拉平, 不显得磕巴。 “刚才问你的话只是我剧本里的一小段台词, 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别人跟我对戏, 只能先拿你练练了。” 温北砚所有的耐心都用来听她狡辩,不搭腔,等她走回3002室门前,忽然出声,“你不是要出门?” 曲懿顿了顿, 声线不太自然,“哦,突然又不想出去了。” 温北砚继续明知故问道:“你不回剧组?” “……” “回。” 曲懿干巴巴地朝他咧开一个笑,高跟鞋重重踩地, 背影不管怎么看, 都带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电梯门将两边的视线彻底隔绝开, 温北砚才转回身,开了门锁,在沙发上坐了会,思绪还是一片混,他给叶淮拨去电话,“我不明白。” 掐头去尾地留下四个字,叶淮听得有些懵,“不明白什么?”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不明白,明白的只有一个事实。 从来不是她擅长拿话刺人,又或者太会留下似是而非的举动勾起他的无限遐想。 而是在他眼里,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都能被解读成千百种各不相同的含义。 他太在乎她了,在乎到理智的崩塌仿佛只在一念之间,连基本的见招拆招都做不到。 对于自己在乎的人,他总是开不了口,无法大大方方地表达意,也无法轻而易举地说出道歉的话。 畏手畏脚,就像个缩头乌一般,以至于当初对温昭平的那声“爸”延迟了整整五年,现在又是这样,连坦然地给出一个肯定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温北砚转着打火机,许久轻声说:“算了,没什么。” 叶淮哦了声,忽然想起正事,“你之前让我查的寄给曲懿那包裹,寄件手机号昨天注销,挖不出什么有用线索,我就托人去了寄件的菜鸟驿站调取监控,不能确定监控里的人是不是寄件人本人,只知道他叫陈凡,我把他资料也调出来了,现在发给你,你自己判断。” 温北砚点开免提,将手机放在一边,从茶几底下拿出包裹,纯黑的方形礼品盒,里面不只有大壮描述的四肢残缺的洋娃娃,还有一个同比例的男假人,西装革履,手上牵着一条绳,另一头的项圈套在洋娃娃头上。 底下有张纸,字体颜略深,像是用黑红两种颜料调和成的,笔锋僵硬—— 你是我的。 叶淮问:“对了,是曲懿委托你调查这事?” 温北砚沉默。 叶淮得出了答案,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那你这算什么?以权谋私?” “这重要吗?”问题被抛了回去。 对他来说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叶淮噎了噎,一针见血地问:“找到这人之后,你想做什么?” 他很清楚自己劝不动温北砚,更别提掐灭对方心里蠢蠢动的犯罪火苗,但他还是想尝试一番,就算打剂预防针也好,“阿砚你别忘了,你是律师,你用法律把这么多人送进监狱,别到时候了心窍,反栽在这上面,把自己送进去。” 温北砚垂眸,用不紧不慢又势在必得的声线:“我有分寸。” 他拿起假人,手指稍稍施力,硅胶做成的四肢被折到变形,然后松开手,找出放在屉里的小刀,在指尖转了一圈,沿着头颅躯干四肢切成了十二等份。 - 第二天上午,温北砚顺着叶淮给的地址找过去,一个偏僻的老城区,巷子像蛛网一般细细密密地织着。 陈凡住在最西边的筒子楼里,楼道很,堆杂物,门前有条臭水沟,吹来的风闷热,带着难闻的酸腐味。 陈凡那户没装防盗窗,玻璃用报纸糊住,温北砚从楼下的花坛边拿了块石头,猛砸几下,玻璃碎成毫无规则的几块。 他打开手电筒,朝空隙投去一束敞亮的光线,灰尘在空中浮浮沉沉。 屋里环境仄,摆设极其简单,只容纳进一张和一个深棕衣柜,上七八糟地横着一堆内衣,其中不少属于女,衣柜上贴着照片,整整齐齐地排成四列,光线暗,又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拍了什么。 温北砚将手伸进去,碎玻璃间的空隙小,手臂被锋利的边角磨出了血,紧接着他将销抬起,窗户开了,利落地翻身往里一跃。 照片被手电筒怼得清清楚楚,同一个人的脸,四肢和洋娃娃一样被人用红记号笔划开,脖子上画着厚重的项圈。 中心位是一张合照,一男一女,男的皮肤很白,个子不高,脸颊消瘦。 温北砚神绷得难看,腔内的躁动几乎要不住,他找到叶淮手机号,嘟声响了两下,开门见山地问:“你现在在录综艺?” “是啊,刚中场休息呢。” “曲懿呢?” 叶淮一脸莫名其妙,视线扫了一圈,终于在来往的人群中捕捉到曲懿的身影,“在跟人聊天呢?” “谁?” 如临大敌般的声线,叶淮不明所以,笑着打趣,“放心,是个女的,节目组请来的飞行嘉宾,你应该听过,叫林枳。” 温北砚摁了下车锁,拉开车门,重重甩上,“陈凡去过你们的录制现场,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去的,但事实证明他去过不止一次,还在后台和曲懿拍过合照,现在可能就在某个角落观察着曲懿。” “等会,你是不是进这变态的家里了?”叶淮音量高了几度,招来不少人的注意力,他快步走向角落,着嗓子说,“你疯了吧你?非法入——” 温北砚没给他充足的时间把话说完,大步星地走向巷口,“把地址发给我,在我没到之前,你帮我看着。” 叶淮觉得他有些杯弓蛇影了,“这么多人在,你害怕什么?而且走廊这都有监控,那变态还能明目张胆地对她做些什么?” 回答他的是机械化的嘟声。 叶淮嗤了声,把定位传过去,跟在曲懿身后,等人进独立化妆间后,敲了敲门,“结束后,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说话的同时,叶淮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周,除了她和林枳,休息室没别人,哪怕觉得温北砚的担忧有些荒谬,这会还是呼出了如释重负的气息。 曲懿望了眼林枳的方向,“抱歉,今天已经有约了。”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见她这么说,叶淮笑着接受,“那下次有机会再约,把阿砚也叫上。” 叶淮走后,林枳眨眨眼睛问:“你和这人很?” “不算,私底下见过两次面。”仿佛被鬼了心窍,曲懿多说了一句,“我邻居和他是朋友。” 后来补充上的解释带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林枳出了然的笑意,“你和你邻居应该不止邻居关系吧?” 一句话说得跟绕口令一样,曲懿听得头疼,尤其在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后,摇头说:“我不知道。” 林枳鄙夷地看她,“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要是对他有意思,他在你心里就不止是邻居了。” 曲懿还是摇头,“说实话,我还不清楚自己对他到底是不是喜,可能是有的,但好像还掺进去了别的,他过去的遭遇我同情的,而且他这个人很矛盾,我对他好奇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语无伦次的病在提及温北砚时又犯了。 “一时兴起和心动的界限太难判断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脑袋反而快炸了。” 林枳手指点了点下巴,沉片刻后给出一条建议,“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喜不喜他,很简单,问问自己,想不想跟他在一起就行。” 心跳频率陡然加快,本不需要细想,本能反应已经给出了回答。 她没法说谎,腔的鼓噪声也不允许,索抿直线保持沉默。 “句题外话,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说起这事,林枳口无遮拦:“牵手,拥抱,还是上?又或者还停留在你一厢情愿的困扰中,一点进展都没有?” 曲懿抬眼看她,眼神幽深。 林枳从她细微的面部变化里总结出了答案,“行了我懂了。” 曲懿有些好笑,“我刚才有说什么?” 林枳托着下巴,笑盈盈地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已经出了回味的表情。” “……” “没确定关系,倒先发生了关系,没谈过恋的人就是会玩。”林枳竖起大拇指。 曲懿余光捕捉到角落处的植绒窗帘有了小幅度的抖动,以为是窗户没关严实,被泻进来的风吹的,也就没放在心上,收回注意力,继续说:“先不提我喜不喜他,他对我好像没那意思。” 林枳不太懂她的脑回路,“你为什么非得纠结他喜不喜你?” “你就当我有影了。”曲懿挂在嘴边装模作样的笑容一丝丝地敛了,“先喜上的那个人总会落了下风。” 林枳知道她在说谁,神正经下来,“曲懿,在你心里情就是一场博弈吗?” 曲懿愣了下,绞尽脑汁后的措辞被她鞭辟入里的反问击退得溃不成军,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 “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喜你,没准在他面前,你早就已经占了上风。” 林枳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曲懿,你得允许有些人无法轻易说出这个字,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去。” 曲懿有点不习惯她一本正经的话腔,扬了下巴,为缓和气氛的语调轻慢,“是不是多谈几段恋,就能有你这种通透的觉悟?” 林枳扬了扬手机,扯开一个笑容,“趁你走神的时候,上网查的,关键词类似'如何开导陷入情惘期的闺'。” 曲懿似笑非笑地朝她比了个赞。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