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望着珑月那张俏丽的面庞, 总觉得一种难以言说的悉之。 心中想着这是哪家的姑娘,生的这般的好容貌...... 许是李氏眸光太过直白,珑月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珑月不是头一回瞧见旁人如此直落打量她的眼神。 这本也怪不得旁人, 珑月知晓自己生的貌美,许多第一次见自己的人都喜暗戳戳打量来着。 珑月早已习惯这些, 也没觉得有受到冒犯之意, 她便没再理会这眸光,将这座殿中四处都逛过一遍。 珑月对神佛没什么敬畏之心, 来此却知晓其中的规矩。 殿中安静清幽,依稀几位女眷都在虔诚跪拜, 她便也整理着裙摆, 跪坐去了李氏一旁竹篾蒲团上。 珑月仰头,好奇打量着四处。 殿内诸多尊菩萨, 天王殿正中供奉着一尊高约三尺通体黄金的弥勒菩萨, 两旁另外供奉四尊形态各异的菩萨。 像菩萨, 又有两尊怒目低垂,神情狰狞。 莫不是罗刹?佛庙中供奉恶魔? 珑月很是心惊,微微瞪大眸子,小声倒一口凉气。 她忽的听一旁拜佛的女人温柔内敛的声线,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 “姑娘切莫惊扰, 这侧中四尊乃是四大天王。左手第一尊起, 乃是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 西方广目天王, 北方多闻天王, 皆是佛寺中常供奉的菩萨罢了。” 李氏温和与她解惑, 声音温柔而坚定, 如这佛殿内给人沉静心安的觉一般。 珑月注意到眼前这位夫人穿戴素雅,虽算不得年轻,奈何面相生的十分好看,慈祥带笑,脸皮也是罕见的白皙干净。 李氏笑起来时眼角浮现些许细纹,但那种岁月沉淀的韵味,反倒使得她看起来格外亲切秀丽。 第一眼印象,珑月便十分喜这位漂亮温柔的夫人。 珑月听罢惊喜起来,“夫人懂得真是多,我看来是少见多怪了。” 李氏也浅笑起来,“多来几趟自然就懂了。” 她那双清明的美眸又不落于珑月面上,李氏含蓄笑起:“这是姑娘第一次来大相国寺不成?” 珑月点点头,她虽跪坐着,却并不老实,一会儿便要换一个姿势,想必心思全然不再其中。 “我以前很少来寺庙,不是很懂这些......”珑月两眼灼灼的望着殿中长案上摆放的香炉和贡品,她改跪坐为禅坐,这般倒是能安静了些。 “姑娘莫不是京中人士不成?” 京中人,自小到大旁处不敢说,这大相国寺总归是少不了跑的。 这话算是问的有几分出格,若是旁人珑月不一定会回答,偏偏此人珑月生不出讨厌来。 珑月点头,乌发上别着的粉红珠瓒随着轻摇,“是啊,我不是京中人士,我家祖上是朔州的,我是才来京城的。” 李氏有些惊讶道:“姑娘竟是朔州人氏?这可真是半分看不出来。” 珑月听了有些羞赧,朔州处于北地,朔州人身量较之上京人,高壮了几分,拂冬便是一个典型的朔州姑娘。 显然这位夫人是觉得她身量不高? 珑月有些害羞,她为自己挽尊找补,说:“我是实打实的朔州人呢,我身量其实也不低,大约是因为我如今是坐着的,就显得有几分矮。我阿兄可高了......” 珑月将自己板直,让自己看起来勉强高了些。 李氏眉眼中都为小姑娘的话显现出几分笑意来,“姑娘若是常来这佛寺,莫说是这四尊天王,便是那宝光殿里摆放着的四百多尊罗汉相,定也一个个也能辨认。” 珑月听了眼中升起了钦佩来,她忽的想起一事,侧头问起李氏:“夫人如此悉这佛法,那可会解签文?” 李氏今也不知如何,总想着与这孩子多说几句话,她谦让道:“不敢说通,却也有几分能生巧。” 珑月一听,当即从袖兜里将那个签文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李氏,她笑的脸狡黠。 “我刚得了一个签文,夫人能否帮我看一看?” 李氏接过那被攥了许久甚至有些发热的签文一看,诧异不已。 “姑娘这、这是子息签文?” 莫怪李氏震惊,实在是这姑娘生的如此好看,瞧着年岁也小,头发梳的还是未婚娘子的鬟髻。 如何也该是来求姻缘来的才是。 怎么直接绕过了姻缘,来求子息来了? 珑月见她如此吃惊,瞧着一圈附近没有人,这才朝着李氏说:“夫人切莫告诉旁人呀,这是我趁着那大师为我兄长解签时去偷偷筛的。你说是不是叫人恼火?母亲今偏偏要带着兄长来算姻缘子息,兄长不愿意来算,可我却是愿意来的!结果不愿意的被母亲着去算,我也想去算一算的,偏偏旁人都说没嫁人的小娘子不能推算子息,都不准我去算——” 珑月拉长了腔调,一听便是万分的不意,她眉蹙着,脸不能理解,“兄长也没成婚,他能卜算我却不能?这究竟是何道理?!” 李氏听了这通话,头一回回过头反思起自己这些年的认知。 以往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这小姑娘一说,竟觉得她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李氏半眯起眼睛望着殿外的光,比起方才的明亮刺眼,如今倒是有几分暗了,她和善道:“兴许众人觉得未婚女子谈及子嗣,有几分避讳罢了。” 珑月却不理解这些的,她只觉得奇怪,既然都是未婚,那还分郎君与娘子? 娘子谈起这个就避讳,郎君就不避讳了? 这又是何道理? 珑月实在是想不明白,便不提这个,只得意至极的挑眉,道:“是以,方才我便也偷偷给自己掷了一签,这有什么?大不了就不要他们和尚解签便是。” 李氏被这番童言童语的模样惹得有几分震惊,转眼却又想笑,她强力才忍住了。 她拿着帕子轻着角,不心中暗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养成了这般胆大妄为的个? 跑去偷偷筛了子息签文? 她常年吃斋念佛确是通经文,这又拒绝不了眼前小姑娘的要求,心中朝中佛祖菩萨默念了一声勿怪,便看起那支签文来—— 那支约莫五寸长的竹制签文,上用隶书寥寥刻着几字。 言:中签亥,冠带临官。 李氏见状,浅笑道:“一共一百二十求子签文,这签文可是上上签,姑娘你是好福气。” 珑月听罢,自然喜。 她眉目间泛着与李氏如出一辙的浅笑,致的桃扬起,“是何等好福气?” 对着未婚娘子,说起后子嗣来到底是有几分不妥的。 李氏只含糊道:“签文上言,你有天作良缘,后得显贵三子。” 这签文上道是天作良缘,必然是夫美情和睦的,又有三子女膝下做乐,想必这位小姑娘后一生,顺嘴美。 竟然叫李氏有几分羡起来。 李氏正同这位姑娘讲解着,忽的听这位姑娘小声嘟囔道:“才只三个孩子么?” 话里是说不出的嫌弃,似乎是嫌弃少。 李氏思及己身,不由地慨道:“三个倒也不少了,这签文没合八字,未必做的准。” 珑月却十分不知半分害羞,“想必是做不得准的,我可喜小孩儿了,我想要有很多孩子呢,至少......” 她浓密的睫羽颤了颤,这回还并不知生小孩儿是多么不容易,只以为成了婚送子娘娘就会挨家挨户的发。 那当然是越多越好。 小姑娘便胡道,“要有八个,不,十个!这样多才好玩儿呢。” 李氏听了笑的肚子都有些疼,她眉眼中泛起多年不见的真诚笑意,“哈哈,你这憨傻的姑娘呀!” “这可不是想有几个便能有几个的!” *** 屋外一庭风,内厅帘笼半卷。 禅房正中立着一尊半尺高鎏金香炉,升腾袅绕着如云似雾的檀香。 薄烟弥散,内室清香。 禅房之内,一室古朴清简,只一炕榻一案几,一香炉。 面白须面目和蔼的了空大师,与燕王,晋陵长公主对面盘膝而坐。 晋陵长公主入大相国寺,特意去往的绫罗锦衣,只着深褐绀衣,乌发作垂髻,上素净不着一物。 至于郗珣,来此倒是同往无异。 他一身玄青袍衫拓的衬在身上,气质内敛,眉眼淡漠。 晋陵长公主知晓她们母子二人间的冷淡情分,倒也不多做强求,这郗珣能依着她的话前来大相国寺,她已是难得意。 这前来是为儿子的子息一事,晋陵长公主纵然往子清冷,今也生出几分着急。 她连方才小童沏的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只迫切想追问方才儿子出的那签文。 奈何了空大师年纪已高,行动缓慢,便是晋陵长公主心中再是急迫,也不好再三催促这位得道高僧。 了空大师不急不缓,早早叫郗珣筛了签,却放于一侧,半都没看。 反倒是招待这二位贵客来喝茶清谈。 郗珣对此自是漫不经心,他敛目,与了空大师二者无言相对饮茶,若非晋陵长公主在一旁焦躁的神情,只怕二人能喝上一。 最终,了空大师缓缓放下茶水,朝晋陵长公主和蔼笑道:“贵主不饮茶水?可是喝不惯此茶?” 晋陵长公主道:“他不肯成婚没有一儿半女,这世上哪个做母亲的不着急!?” 郗珣面不变,眉眼柔和道:“叫母亲劳了,此事却是急不来。” 晋陵长公主面更加难看,她金枝玉叶自然是不会动口骂人,只不去看那叫自己心烦的孩子,继续去追问了空大师,“大师倒是先给解那签文,不知我儿方才中的那签文,究竟是何意?本如今不强求我儿姻缘,只想问问我儿子息一事。” 了空大师闻言淡淡一笑,见这位贵主确实心急,便不再卖关子,他却是未看那签文,只将郗珣面上观摩一番。 “贵主莫急,王爷有尚好姻缘。” 晋陵长公主听闻,身子都不由得坐直了几分,“既然有尚好姻缘,这姻缘何时到?” 了空大师一副仙风道骨,抚须而笑:“姻缘已至。”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