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城的夜晚宁静而舒适,岑冬站在二楼的小台边看星星。 漆黑的夜空,星罗棋布,没有城市的霾,有的只是繁星闪烁,阵阵蛙鸣,在寂寥的村林间,显示它独有的静谧。 楼梯口有“塔塔”的脚步,她不用转头也能知道那是谁。 周旭东穿着蓝人字拖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也学着她抬头往天上瞧。 黑漆漆的一片天,望不到尽头。 下午天热,身上的衣服被汗水透了,他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衣短,整个人都显得神了些。 岑冬了鼻子,闻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舒肤佳味。 旁边的人皱眉,“冒了?” 她摇了摇头,深了一口气,“只是觉得空气很好闻。” 空气好闻? 周旭东也学着她的模样,深一口,鼻尖只闻到池塘淡淡的腥气。 “你的口味还独特。”他嘲笑她。 岑冬睨他一眼,心道这老男人不懂情趣,忽而又想到炎热午后那两个吻。 一个粘稠如花,一个似蜻蜓点水。 他却在齿依偎间说:这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是她和他的开始吗? 她不敢问。 自从她跟着他踏上这趟旅程,一切都像梦一般。 小水洼的水融,院子里的主动亲吻,若有若无的关心。 她怕这一切如梦幻泡影,一开口,就能碎掉。 如果这真的是她们俩之间的开始,那这段旅程的期限是多久? 他们说好的三个月? 那三个月之后呢,又重回陌路? 周旭东不知道她心里弯弯绕绕想了这么多,见她沉默,以为是刚刚的那句话惹她生气了。 低头看下去,茸茸的脑袋和他口平齐,她似是烫过头,一些短小的头发不听使唤一般,支愣出来。 他抬手,了,温柔道:“去洗澡吧,早点休息。” 她点点头,乖乖地朝楼梯口走,走了两步又转过头问身后的人:“你跟着我干嘛?” 周旭东瞧见她眼底的防备,有些哭笑不得,指了指黑漆漆的楼梯口,“灯泡坏了,我打着手电筒先送你下去,待会儿换个新灯泡。” “噢。”岑冬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不信,继续朝前走。 楼梯口只落了些许走道上昏暗的光影,灰突突的一片,看不真切。 她踌躇着,不知道下一步能不能踩在坚实的阶梯上,右手却传来一片润的触。 “啪嗒”,开关按下。 一瞬间,前途被照亮。 他为什么总是在她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候闯进来,然后照亮她。 虽然这光不大,但却足以照亮她心里的方寸之地,给她早已绝望的人生带来了那么一点希望。 岑冬抬头,只能看见他坚毅的下颚,另一半脸藏在黑暗之中,却仍旧让人心安。 周旭东捏了捏她的手,“走吧。” “好。” 厕所在厨房边上,小小的一个隔间,但是干净整洁。 “乡下简陋,没有浴缸,只有淋浴,你......”周旭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没事,我几岁的时候,家里的厕所也是这样的。” 她说的坦然,周旭东却没法不去想这几年间她身上发生的事。 “往左旋是热水,右旋是冷水。这个热水器有点问题,你先进去试试,水温如果不合适你就跟我说,我在外面帮你调。” 他见岑冬点头,帮她关上门,站在门口等。 磨砂的玻璃门并不隔音,他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灯光下,她的身体缩成一团小小的光影。 热水器在静谧的夜晚中哄的一声点燃,和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水温合适吗?”他问。 他瞧见里头小小的身影点了点头,好似想起他在门外看不见,随即又出声回答:“可以。” 他应了一声,靠在墙壁上,脑袋里无法抑制地去想她这几年间的经历。 她的父母,她和周白... 她到底是什么过来的? 周旭东正想的出神,耳边却忽然听到有细小的啜泣。 他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侧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声音是厕所里传来的。 他透过玻璃,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身影,蜷缩着,蹲在地上。 心口处不经意间被针刺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一瞬的疼痛便已消逝。 耳旁的水声和哽咽越来越大,他看见她的身影一阵又一阵的颤抖,伸手敲门,叫她的名字:“岑冬。” 仿佛如梦初醒般,她从膝盖中抬起头。 明晃晃的吊灯刺着她的眼,一滴泪又落下来。 玻璃门被打开,茸茸的毯子从头顶上盖下来,她听见他温柔的声音,“乖,不想了。” 她早已在回忆中没了力气,任由他弯抱起自己往楼上走。 楼道狭窄昏暗,她缩在毯子中,受到他坚实有力的臂膀和腔灼热的温度。 她的房间在走道尽头,周琴饭后帮她重新铺了,干燥而柔软,有光的觉。 周旭东将她放在上,注意到她润的头发。 “你先换套干净的衣服,我去楼下拿吹风。” 他两三步跑下楼梯,在客厅茶几柜中翻来覆去的找,又两三步跑上来,脚底的蓝人字拖让他差点滑倒。 站在她身边的时候,气吁吁。 岑冬这会儿似缓过神来了一般,笑他,“你着什么急?” 周旭东不自在地抠了抠脑袋,指着她一头发道:“怕你待会儿冒。” “噢。” 她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黄碎花的短袖短,盘腿坐在边等他吹头。 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和着阵阵虫鸣,打破了乡下夜晚的宁静。 温热的风让夏夜更加炎热。 她受到他的手在自己头顶轻轻地着,舒适到她真的想就这么睡去。 周旭东是在她头一点一点的时候发现她睡着的。 嘴角蜷起笑意,他关了吹风,让她躺在上,又盖上一层凉被,怕她晚上觉得太冷。 他瞧见她巴掌大的脸,一半都缩在了被子里,替她捏紧被角,将下巴出来,也就这么袒在空气中。 周旭东想起下午的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那一刻,他无法抑制地想吻她。 看见她微扬着头,鬼灵般看好戏的眼神,他鬼使神差般的就凑了上去。 就像现在这样。 下地狱就下地狱吧,他心想。 岑冬是被一声声鸣吵醒的。 一夜无梦,她难得能睡个这么好的觉。伸了个懒,从上爬起来,换了衣服,听见楼下有人在说话。 她踩着一双老式的女士凉拖下了楼。 周旭东正在一边削土豆,一边和周琴两口子聊天。 周琴的老公叫余强,在镇上租了个店面做点烧烤炸串之类的小生意,周琴平时没事也去店里帮忙。 “你们周末也要去摆摊?”周旭东一边帮忙削土豆,一边问。 “周末出来玩的人才多啊。”余强将削好的土豆装进塑料桶里,绑在摩托车两端。 “周末挣的钱抵得上周中两天了。”周琴在一旁补充道。 周旭东指了指正在乖乖吃早饭的小茹,“那小茹周末怎么办?” “一般是麻烦隔壁的张帮我们看两天,然后每月给她点钱。” 话音刚落,周旭东就瞧见楼梯口出现的人影,他朝她努了努嘴,示意她过来吃早饭。 岑冬冲周琴两口子打了招呼,坐在饭桌前,周旭东从厨房端出一个盘子,坐在她边上,帮她剥外面的芭蕉叶。 “叶儿粑,这里的特,你尝尝。”他提醒道:“小心烫。” 岑冬道了一声谢,接过来,咬了一口。 入口是黏糊糊的糯米觉,很有韧,馅儿她不知道是什么,咸口的,她觉得还不错,一脸连吃了两个。 吃完后一转头看见小茹盯着她在喝牛。 岑冬冲她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姐姐,你嘴上是涂了膏吗,怎么红彤彤的,真好看。” 岑冬早上起来洗漱后,简单的化了一个淡妆,见小茹喜,出声问她:“你喜这个颜吗?喜的话待会儿吃完饭姐姐也给你画个妆怎么样?” “好呀,谢谢姐姐!”小茹说完赶紧埋头扒饭。 周旭东见两人合得来,于是转头冲周琴两人道:“要不今天我们俩带小茹出去玩,你们就忙你们的。” 周琴和余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骑上摩托车之前还不忘冲小茹道:“今天要听舅舅和姐姐的话哈。” 小茹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吃完饭,周旭东很自觉地站起身收拾碗筷,“你们俩化妆去吧。” 岑冬拉着小茹往房间里走,小姑娘看见她化妆包鼓囊囊的,一打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姐姐,这个是是啥啊?”小茹歪着脑袋问她。 “这个是睫膏。” “那这个呢?” “这个啊,这个是粉饼......” 两人就这么凑在一起,捣鼓了半天,直到周旭东站在门口敲门问她们好了没,这才出来。 “舅舅,我好看吗?”小茹仰起头,一脸渴望地盯着周旭东。 他笑了笑,蹲下身一把抱起小姑娘,将她举到肩头,“好看,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小公主。” 岑冬在身后听得发笑,认识他这么久,到真还没见过他这么夸过谁。 家里还有一辆摩托落了灰,是早些年他留下的。 抹布擦干净,又从角落里找到两个陈旧的头盔,洗净擦干。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