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两刻钟！”赵南叙来不及行礼，转身跌跌撞撞跑去门口，上了马一路狂奔。 尚辰抬头，朝树上枝叶间正在看热闹的冷风使了个眼神，冷风会意，几个起跳越过屋脊，朝赵南叙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栀看到树上有个人追过去，知道是尚辰江湖上的朋友，松了口气，沉默半晌叹息道：“我也知道靥儿不会受到伤害，只是赵家老夫人这手段，实在下作！” “冷风不会跟丢的，一旦发现不对，会立即带靥儿回来。” 尚少卿宽 完这一句，也不再说话，与李栀两人在门口沉默不语，心中皆是一样的盘算：若赵南叙这个名 京城的大孝子，此番能忤逆自己母亲将李靥带回来，那这门亲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第26章 风尘（六） 赵南叙离开大理寺, 一路策马狂奔出了城，往与龙泉寺相反的方向追去。 母亲既然有心要绑小靥，那今早说的龙泉寺便只是幌子, 以她的 子必然是要背道而驰的, 就如小时一样，经常买了好吃的藏起来，然后笑咪咪地给几个提示，他按着相反的方向去找，总能轻而易举找到。 那时候家里穷, 好吃的东西很简单, 有时是几块糖, 有时是一个 包, 却是他吃过最香最甜的，他找出来跟母亲一起吃，母亲总会笑着说不 吃, 会摸摸他的头再抱进怀里亲一口, 说我的叙儿真聪明, 又聪明又孝顺, 将来一定有大出息，是娘的骄傲。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找到小靥，还是不是娘的骄傲呢？ 官道宽阔无人，前面自家马车的轮廓渐渐清晰，赵南叙来不及多想, 扬鞭赶上去，横在车前。 “母亲, 小靥！”他截停了马车，翻身下马拉开车帘, 果然赵母跟李靥都在。 赵母见到赵南叙有些惊讶，面上还是笑着的：“我儿今 不在秘书省做事，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母亲要带小靥去哪儿？” “娘跟未来儿媳出来踏秋，增进些 情。”赵母慈祥道，“你去忙你的，莫管。” 李靥见他来了，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起身下车却被两个丫鬟死死按住，情急之下喊道：“赵少监，我今真的有急事，还请带我回城！” 赵南叙看着她，未过门的小 子这次是真的着急了，脸 发白，一双美目盈着摇摇坠的泪水，就那么水汽氤氲望过来，只一眼，他的心就化了。 他怔怔看了一阵儿，又去看赵母：“母亲，我要带小靥回去。” “嗯，过了晌午就回去。” “娘！”他急道，“李学士已经知晓此事了，我跟他约好两刻钟内将小靥带回，如若不然，大理寺就要全城通缉我们母子！” “胡说八道！”赵母一听便急了，“我带她出个城怎的了？大理寺他们家开的啊说通缉就通缉，你这孩子就是傻，人家说什么都信！咱就不回，看他们能拿咱娘俩怎么着！” “娘！小靥今是重要证人，您不可如此胡闹！” “我胡闹？我还不是为了老赵家的名声！” “不管您怎么说，我现在必须要带小靥走！”时间紧迫，赵南叙不想再多纠 ，直接一步跨上车，拉起李靥就走，两个丫鬟不敢再拦，全都看向赵母。 “逆子！” “孩儿今忤逆了母亲，回去任凭母亲责罚。”他将李靥抱上马，不敢回头看自己母亲的脸，“娘，我知道您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小靥既是我，我也要她护她，您和她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请不要让儿子为难。” 李靥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赵南叙跟赵母之间她是半分也不想介入，如今上了马往东京城方向去了，她才松口气，不着痕迹地坐直身体，尽量不与他触碰，轻声问：“哥哥也知道了？他着急了没有？” “兄长要急死了，所以我们需得快一些。”赵南叙将僵硬的她搂进怀里，一抖缰绳，“抱紧我。” 骏马一声长嘶，四蹄如风，马背颠簸不已，李靥几次三番差点滑下去，只好紧紧抓住他衣服不放，赵南叙受到她的靠近，温香软玉怀，不 抱得更紧些，两人就这样在马背上一路抱着进了城，来到大理寺门口。 尚辰正在门外等候，见两人相拥而来，低头移开了目光。 “两刻钟，终于赶上了。”赵南叙将默不作声的小子抱下马，“我就不进去惹兄长生气了，让尚少卿带你进去吧。” “好。” “小靥记得替我向兄长说声抱歉，改我再去府上请罪。”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面纱，“乖，将这个戴上。” 李靥本能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他刚刚为了自己与亲娘争吵，心下不忍，默然接过戴好：“我进去了。” “小靥！”赵南叙喊住她，见她回头，诚恳道，“母亲年纪大了，有些道理说不通，但她也是为了你好，还望、还望你莫要跟她计较。” 李靥轻纱遮面， 在外面的一双眸子波澜不惊：“我知道。” 她的态度平和，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赵南叙被她无波的眼神吓到，张张嘴不知该再说点什么，只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又弯下 与她鼻尖相触，仿佛只有这样亲密的举动，才能抵消心中莫名的不安。 李靥不躲不闪，好像在想事情，倒是一旁的尚少卿看了很久的地又望了很久的天，出声提醒：“时间要到了。” “去吧，不要怕。”赵南叙终于放开她，“寻个好天气，带你去金樱山看银杏？” “到时再说吧。”李靥毫不留恋转身，大步离开。 上一世的她，便曾这样被 导，被蛊惑，被他抱在怀里安抚，说母亲只是年纪大了有些顽固，初心都是好的，要体谅，莫要计较。 她信了，也照做了，青 正好的年华，每小心翼翼活着，在一次又一次不计较中渐渐心死。 若说刚刚在马上二人相拥之时她还想起了一点前世夫之情，那么这丁点的情分在他说出那句 悉的莫要计较之后，便彻底消失殆尽。 也谢这句话，让她从此不再对赵南叙抱有任何幻想。 *** 公审的时候，大理寺内外人山人海，百姓们都想看看臭名昭著的采花飞贼下场如何，李靥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坐在屏风后将那晚的事情一一道来。 台下议论纷纷，或惋惜或慨，或同情或恶意，嘈嘈杂杂一直未停，尚辰也在堂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刚好可以看到屏风后面的李靥。 小姑娘并没有受到那些话语的影响，神情安然地乖乖坐着，窈窕又美好，她话语坚定，眸光澄澈，如混沌天地间一抹纯净无比的亮，明媚可，蓬 向 。 因了李靥的证词，邹槐被判斩首，宣判的时候，台下叫好声一片，做完证人的李靥在后堂攥着自己哥哥衣角，非要跟他去翰林院。 “哥哥下午要去国子监讲学，一直答疑解惑到亥时，无法照看你，何况国子监里面也全是男子啊。”李栀知道妹妹今早受了惊吓想要他陪，可今天是轮值去国子监讲学的子，带着她真的不方便。 不过赵母此番行为实在过分，他刚刚就在盘算着，找个子两家见面，将此事好好说道说道，虽说她是长辈，但自己妹妹也是掌上明珠，必然也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 李靥早已经好了许多，她这人心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好听了叫豁达，其实就是没心没肺，早上的那些个难过失望这会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纯粹就是想找哥哥撒娇，见哥哥忙，也就懂事地松开手，却还是撅着嘴巴一副委屈样，趁机跟自己哥哥讲条件。 “那您休沐的时候带我去赶山会！” “好，带你去山会吃杏仁茶。” “还有芝麻糖跟 ！” “好，芝麻糖跟。”李栀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她额头，“馋猫。” “还有——”她大眼睛转转，想起自己跟吴思悠的约定，“晚上我想跟思悠去州桥夜市转转，成吗？” “别玩太晚，早些回家，若是我回家了你还没回去——” “知道知道，就抄书一百遍！” “答应地如此干脆，看来一百遍已经吓不到你了，抄两百遍吧。” “哥哥！ 兄妹俩正说笑，尚辰掀帘进来，见李靥着哥哥耍赖，笑道：“若是下午无事，留在这里画像吧，正巧有个案子需要画师。” “是画尸体吗？”她记得前几他说过有尸体要画，还说过给工钱。 “画活人。”尚少卿摇摇头，进一步解释，“是沈老将军的小妾，前几失踪了。” 金吾卫的沈老将军李靥认得，他的小儿子沈兴是昨青楼案的重要嫌疑人，大儿子沈飞上辈子娶了哥哥的意中人苏汀兰，所以她对这位老爷子没什么好印象，这会儿听说他一把年纪了还养小妾，忍不住撇着嘴“嘁”了一声。 李栀又敲她头：“什么态度？不可对老将军无礼。” “就您跟义兄在，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谁又能知道呢，再说了，我只是嘁一声嘛，又没指名道姓。”李靥捂着脑门抗议，“坏哥哥，把我敲傻了！” “我看你伶牙俐齿，聪明的很。”李栀站起来，“既然丹景给你找了事做，你就留住这里吧，好好画，要认真仔细，听到没有？” “听到了，放心吧。”李靥把哥哥送出大理寺，回头看尚辰，“走吧义兄，画像去。” “将军府的人未时才到。”尚少卿看看院里的晷，“马上正午了，先吃午饭吧。” 他眉眼间有按捺不住的小得意，嘴角翘起，噙了暖暖的笑：“买了你吃的。” “我吃的？”李靥不记得自己有跟他说过喜 吃什么，她略作思考，随即身子抖了抖，颤声，“难道是~~樱桃毕罗~~？” 第27章 风尘（七） 大理寺少卿值房, 收拾干净的公案上，粉 可的樱桃毕罗摆在正中，李靥与自己好义兄相对而坐, 一人夹了一个吃的无比细致。 李靥轻咬一口, 心中愁苦，好吃的樱桃早就在成时节卖光了，余下口不好的才会做糖渍，糖渍樱桃她是从来不吃的，加了许多糖, 在坛子里腌上几个月, 早就没了果香, 只剩僵硬的甜。 而糖渍樱桃中品相最不好的又会被挑出来做樱桃酱, 煮坏的，有虫的，通通挑出来捣烂, 包进这软糯的半透明皮子里, 用猪油炸到金黄, 那腌几个月也去不掉的酸配上甜到极致的苦, 再加上猪油的腻，一口下去，生无可恋…… 她想着，又轻轻咬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口，细嚼慢咽着看向对面的尚少卿, 他那个夹起来很久了，想必也是难以下咽。 正是歇晌的时候, 外面秋风沙沙吹着落叶，衬得院子里出奇地安静, 李靥咬一小口，又一小口，突然噗嗤一下乐出声：“我受不了了，真的好难吃啊。” 尚辰愣了下，重重点头：“唔，难吃。” “不然——不吃了？” “嗯，不吃了。” 两人如释重负放下筷子，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您之前吃过吗？” “没有，我以为是女儿家吃的。” 李靥一手拍拍桌子，另一只手笑嘻嘻指他：“义兄怎能这样啊，自己都没吃过就说我吃！” 梨涡深深的小姑娘，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白手指调皮地点啊点，每一下都点在少卿大人的心尖上。 她笑，他就看她笑。 在秋明亮的光里，安静地、贪婪地、目不转睛地看她笑。 不知哪里来的野猫，从墙头一跃而下，落进院子角落的落叶堆里，喵喵叫了两声，抖落身上沾到的枯叶，轻车路溜去厨房。 尚辰回过神来，看看桌上漏刻，起身：“既然不好吃就不吃了，我让和再去买些别的吃食。” 李靥见他转身，赶紧用手背贴贴脸颊，嗯，不烫，应该没有红：“别麻烦和侍卫了，跑来跑去也耽误时间，大理寺不是有厨房吗，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也好。”他点点头，绕到书桌后坐好，拿起一份卷宗开始看，“若有馒头包子什么的，让他们热几个来。” 见小姑娘应了一声离开，尚少卿才慢慢抬起脸，修长手指曲起，指背轻触脸颊，还好，不烫，应该没有红。 已经过了午膳时间，衙厨应该是去歇晌了，厨房只一个看门的老杂役坐在台阶上喂猫。 说明了来意，老衙役放李靥进去：“小娘子自己看看想吃啥？那边小灶还热着，馏个馒头啥的火也够用，若少卿想吃新鲜的，我去把刘厨子叫回来。”ｚｚｗｔＷｘ.ｃoｍ |
完这一句，也不再说话，与李栀两人在门口沉默不语，心中皆是一样的盘算：若赵南叙这个名
京城的大孝子，此番能忤逆自己母亲将李靥带回来，那这门亲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第26章 风尘（六） 赵南叙离开大理寺, 一路策马狂奔出了城，往与龙泉寺相反的方向追去。 母亲既然有心要绑小靥，那今早说的龙泉寺便只是幌子, 以她的
子必然是要背道而驰的, 就如小时一样，经常买了好吃的藏起来，然后笑咪咪地给几个提示，他按着相反的方向去找，总能轻而易举找到。 那时候家里穷, 好吃的东西很简单, 有时是几块糖, 有时是一个
包, 却是他吃过最香最甜的，他找出来跟母亲一起吃，母亲总会笑着说不
吃, 会摸摸他的头再抱进怀里亲一口, 说我的叙儿真聪明, 又聪明又孝顺, 将来一定有大出息，是娘的骄傲。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找到小靥，还是不是娘的骄傲呢？ 官道宽阔无人，前面自家马车的轮廓渐渐清晰，赵南叙来不及多想, 扬鞭赶上去，横在车前。 “母亲, 小靥！”他截停了马车，翻身下马拉开车帘, 果然赵母跟李靥都在。 赵母见到赵南叙有些惊讶，面上还是笑着的：“我儿今
不在秘书省做事，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母亲要带小靥去哪儿？” “娘跟未来儿媳出来踏秋，增进些
情。”赵母慈祥道，“你去忙你的，莫管。” 李靥见他来了，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起身下车却被两个丫鬟死死按住，情急之下喊道：“赵少监，我今
子这次是真的着急了，脸
发白，一双美目盈着摇摇
，直接一步跨上车，拉起李靥就走，两个丫鬟不敢再拦，全都看向赵母。 “逆子！” “孩儿今
抱得更紧些，两人就这样在马背上一路抱着进了城，来到大理寺门口。 尚辰正在门外等候，见两人相拥而来，低头移开了目光。 “两刻钟，终于赶上了。”赵南叙将默不作声的小
在外面的一双眸子波澜不惊：“我知道。” 她的态度平和，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赵南叙被她无波的眼神吓到，张张嘴不知该再说点什么，只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又弯下
与她鼻尖相触，仿佛只有这样亲密的举动，才能抵消心中莫名的不安。 李靥不躲不闪，好像在想事情，倒是一旁的尚少卿看了很久的地又望了很久的天，出声提醒：“时间要到了。” “去吧，不要怕。”赵南叙终于放开她，“寻个好天气，带你去金樱山看银杏？” “到时再说吧。”李靥毫不留恋转身，大步离开。 上一世的她，便曾这样被
导，被蛊惑，被他抱在怀里安抚，说母亲只是年纪大了有些顽固，初心都是好的，要体谅，莫要计较。 她信了，也照做了，青
正好的年华，每
悉的莫要计较之后，便彻底消失殆尽。 也
向
。 因了李靥的证词，邹槐被判斩首，宣判的时候，台下叫好声一片，做完证人的李靥在后堂攥着自己哥哥衣角，非要跟他去翰林院。 “哥哥下午要去国子监讲学，一直答疑解惑到亥时，无法照看你，何况国子监里面也全是男子啊。”李栀知道妹妹今早受了惊吓想要他陪，可今天是轮值去国子监讲学的
！” “好，芝麻糖跟
吃什么，她略作思考，随即身子抖了抖，颤声，“难道是~~樱桃毕罗~~？” 第27章 风尘（七） 大理寺少卿值房, 收拾干净的公案上，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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