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和凡人一样惧怕谶言,没出息! 蔺绮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 她歪了下头,看眼前少年临窗自闭,别别扭扭又不开心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年少时的姐姐,真是喜怒无常啊。 她收起画着阵法的纸,心中自有思量,江白薇生于年月,也算体质特殊吗。 她垂眸,若有所思,现下时值正午,头高挂中天,昼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蔺绮洗漱整理一番后,推门出了屋子。 ** “她出门了?” 威严的声音落下来。 一个黑衣人站在城主下首,恭敬道:“是,蔺绮一刻钟前刚刚出门,和一个穿蓝衣、戴面具的少年一起。” 黑衣人抬头,看向眼前,一身玄衣、蓄长须,面容肃穆庄重的城主,城主手中握着三柱香,站在一副画像前,画像上的青年面皮白皙、姿容清隽,赫然是昨夜堵截蔺绮的乌山祭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城主便参拜这个青年,城主称其为无相大人。 城主说,无相大人会庇佑水城。 但他们不是有神灵大人吗,为何还需要别人庇佑。 即使神灵大人生病了,也不需要从别处再请来一尊神啊。 黑衣人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过问,他只是城主的无数影子中的一个,影子不需要有思想,城主吩咐什么,他做什么就是了。 黑衣人说完话,便温顺垂首。 良久,城主终究没有等到画上青年的回应,他也没失落,将燃起的香到香炉里,负手转过身,高高在上俯瞰黑衣人:“她不可能没问题,你再去跟着她。” “姜拾说,她昨夜一直待在院子里,我怎么不信呢,”城主蹙眉,自顾自琢磨,“哪怕真不是她……不是她还能是谁呢,只有她白注意到了蚀金窟,倘若不是她,又为何找不到人。” 黑衣人揣测:“兴许是被无相大人捉住吃掉了,那蔺绮只是一个筑基境修士,若是对上无相大人,绝对活不下来。” 城主的目光落在画像上,神情冷淡没说话。 半晌,他吩咐:“去盯着她吧。” 多年战场上杀敌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红衣少女很危险, “——她一定会搅风云。”城主目光幽深。 ** 城主心目中的危险人物,现在正和林清听一起,往容仪章的院子去。 今没有魔物攻城,城内的仙门弟子都很安闲,刚进容仪章院子里的时候,蔺绮看见了蔺浮玉和江梅引,还有一个头发躁、垂头耷脑的少年。 少年咬着符笔:“秘境里外本就不在一个空间里,要做出作用堪比玉牌的传送符,必须加上卦修的问星,和阵修的生神,问诸天星辰确定出秘境的方向,借生神阵放大传送符和问星的功效,这样勉强才能做出一张能传送到秘境外的符咒。” 蔺浮玉问:“你能做吗。” 少年摇摇头,有些发愁:“不能,虽说公主殿下会问星,但我们本找不到会生神的阵修,再者了,我的传送符画得不好。” 江梅引诧异:“传送符是最基础的符,你一个年轻一代符道第一,怎么会画不好。” 蔺浮玉闻言,目光清冷,淡淡扫他一眼。 简端丧丧地垂下了脑袋:“传送符太便宜了,挣不到钱,我画得少。” 蔺浮玉冷笑一声。 简端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给自己找补道:“虽然我传送符画得不好,但是也比其他符修好很多了。” 他底气不足,慢道:“首席师兄,您将就吧。” 江梅引轻轻笑了下,蔺浮玉懒得理他。 年轻一代符道第一? 蔺绮在门口,准得捕捉到这个字眼。 她抬头往前望,简端亦望过来,眼神刚对上,他恐慌且自闭地移开了目光。 “妹妹?”江梅引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蔺浮玉偏头望过来,清冷的目光柔和下来,他起身拢袖走来:“怎么来这儿了。” 蔺绮乖乖答:“哥哥,我找容师姐。” 她想问问容仪章,她离开后蚀金窟里的动静。 她往院子里四下望了望,也没看见容仪章的身影。 听见蔺绮的话后,蔺浮玉抿,眸中很快地闪过一丝失落。 江梅引托着下巴,肩膀轻耸低声笑了笑:“他以为你是来找他的。” 蔺绮有些惊讶:“哥哥也住在这儿吗。” 容仪章只告诉自己,她住在哪儿,没说蔺浮玉也在这。 一个院子住四个人的话,蔺浮玉和容仪章还真有可能住在一起。 蔺浮玉颔首:“嗯,凑巧。” 蔺绮眉眼弯弯,笑得清甜,她脆生生道:“太好啦,那我以后就可以来找哥哥玩儿了。” 蔺浮玉眸中出些笑意:“嗯。” 林清听站在一边,垂首,幽幽盯着蔺绮,扯了扯蔺绮的袖子,薄蓝瞳孔在昼光下,浮出几分郁,连木头人面具都染上几分森。 他不悦道:“你不是找那个谁吗。” 蔺绮说:“容师姐。” 少年语气清淡:“哦。” 少顷,容仪章一身青绿,推开门从小屋里出来。 看见蔺绮的瞬间,素来温和出尘的公主殿下心中情绪翻涌。 她记起昨夜,借着蚀金窟里的幼小草苗,看见的那一幕。 ——容涯仙尊竟然在这个秘境里。 容涯仙尊避世百年,为什么会出现,他和蔺绮是什么关系。 容涯仙尊是去保护蔺绮,还是单纯路过。 第69章 容仪章立于原地, 怔了良久,直到江梅引清朗的声音落下来。 “仪章。”江梅引偏头看她。 公主殿下抱着一叠书册,不经意间注意到蔺绮身边的蓝衣少年, 瞬间, 她瞳孔失焦目光变得游离起来。 半晌, 容仪章扯出一抹笑,青衣在风中招摇,她理了理袖摆,很快恢复了平里的从容模样:“刚刚翻芥子, 许多书都发霉了,我拿出来晒晒。” “蔺师妹,”她站在廊檐下, 温和凝望着蔺绮, “你来得正好, 我正要去找你。” 她召来几个绿叶小人, 弯把手中发霉的书册都递给它们, 站在门廊一侧:“师妹, 来喝杯茶吧。” 蔺绮仰头望着她,语调温软:“好呀。” 她偏过头,扯扯蓝衣少年的袖子:“师兄,我去找容师姐啦。” 少年挑眉, 垂眼看她:“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蔺绮眨了眨眼睛。 如果她没记错,昨夜恍恍惚惚间,她是听见那只魔物叫了一声容涯的。她想知道那只魔物和姐姐之间有什么牵连。 如果少年听见了, 等他回归本体, 记忆归拢, 姐姐不就知道她在查什么了吗。 这样好吗, 这样不好。 蔺绮的手往下,握住少年冰冷的指节,轻轻摇了摇,她仰头,碎发散落,眸中出些许稚气和活泼,她甜甜道:“女孩子之间说体己话,师兄怎么能听呢。” 漂亮小猫的手软软的,攥上他的手指的时候,手指上像是沾上了一层软糕,少年的目光不自在地落在一边,抿:“不要撒娇。” 蔺绮轻歪了下头,情不自笑出了声,她放下手,脚步轻快、蹦蹦跳跳跑到容仪章身边,挽上容仪章的臂弯。 公主殿下的声音飘渺而悦耳:“水城里的茶倒是有许多样,都不错……” 蔺浮玉问:“她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江梅引耸肩,散漫道:“可能都是女孩子,有共同话题?” 他侧眸,看蓝衣少年,尾音上挑:“林道友,坐下喝杯茶?” ** 正午昼光轻暖,桌上摆着一支枯萎的白山茶花,清风漫过窗,吹起茶花微蜷缩的焦黄花瓣。 蔺绮解下鲜红氅衣,临窗坐下,手中温热的花茶氤氲着雾气,她问:“殿下想找我说什么呢。” “我有一门法技,叫草木升灵。”容仪章倚窗站着,纤细指尖抚过枯萎的山茶,姿态清贵端雅,很合她尊贵的公主身份。 公主殿下垂首,望着山茶的目光空灵温柔:“这门法技归属于卦道十三重。” 蔺绮握着杯盏的手微微紧了紧,她没想到容仪章会把这个告诉她。 她抬眸,认真看着容仪章。 “据我所知,全仙门只有卦圣是卦道十三重。”蔺绮说。 “是,无论是卦,还是丹器符阵,十三重都是传说中的境界,入十三重即可称圣。”容仪章说。 “我当然到不了那个境界,我今年二十五岁,卦道八重,金丹修为,但是,我幼年就会草木升灵了。” 悠扬的语调像是草野上旷远的牧笛的音响,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和惘。 “那年我十岁,在皇藏经阁的一本残卷中,发现了‘草木升灵’的影子,”公主殿下侧眸望过来,正午的骄落在她空幻的瞳孔中,“我那时太渴望自由了,师妹,你知道吗,人在衣食丰盈时,就会生出许多虚无缥缈的妄念。” “我厌恶深里的经营算计,厌恶母后和教习对我言行举止的规训,我厌恶将自己的一生都埋在这里,喜怒哀乐全靠父皇施与。”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