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怔怔睁大了眼睛,他垂眸看着蔺绮,一时间连话也不会说了,浅蓝的漂亮眸子里是惊诧,鸦黑长睫微微扑闪。 “你、你……” 尊贵的化神境少年第一次尝到讷口少言的觉。 他像个可怜的小哑巴,竭力组织自己的语言,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冷白漂亮的侧脸生出些微醺的绯红。 漂亮小猫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趴在自己肩窝,少年伸手去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他索恼怒起来,凶巴巴道:“不、不成体统。” 蔺绮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她知道,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不清醒了。 她伸手环住少年劲瘦的身,把他往上一推。 星眸中浮着一层的雾气,漂亮小猫连拉被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少年的肩,小口小口呼,声音轻轻的:“姐姐,被子,要盖上。” 少年讷讷。 直觉告诉他,自己应该把这只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推开。 但是对上漂亮小猫氤氲着雾气的漂亮眼瞳时,他又觉得,即使真得足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睡觉么。 事实证明,只要是林清听,无论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容涯仙尊,还是我行我素恣意妄为的化神少年,面对蔺绮时,都只能放弃底线一味纵容。 少年扯了扯被褥,盖在两人身上,他觉自己的右手都僵硬了,却仍旧小心翼翼地给蔺绮掖了掖被角。 他生疏地拍了拍漂亮小猫的脑袋,干巴巴道:“再不能有下次了。” 蔺绮没说话。 漂亮小猫轻微的呼气吹上他的脖颈,冷白如玉的皮肤微微战栗,酥麻的意在心口拨,少年眼睫轻颤,他眼帘轻垂,平里藏着星海的瑰丽眼睛里,出些脆弱的美,宛如一尊一碰就碎的霁蓝釉瓷器。 黑暗的空间里,任何响动都无处遁形。 少年听见蔺绮软乎乎的嗓音,她小声喊:“师兄。” 少年嗯了一声。 她又轻轻喊:“姐姐。” 少年又应。 蔺绮蹭了蹭他的肩窝,少年喜奢华柔软的料子,蹭起来也很舒服。 她开心了,少年心口却一层一层泛着意。 蔺绮…… 太软了,好似一块清甜软糯的白米糕。 她素里又乖又甜,是不是很喜吃甜的。 漂亮小混账吃什么甜食呢,桂花糕、绿豆糕?不对,应该要再甜一些,樱桃煎就可以。 少年浑身僵硬,思绪飘飞胡思想。 漂亮小猫眉眼弯起,嗓音又甜又软,听起来却有些虚弱:“他们要进来了,你听见了吗。” 林清听微怔。 刚刚他的注意力都在蔺绮身上,此时被蔺绮一提醒,瞬间注意到门外微弱的呼声。 他修为至化神,只要认真听,听清这些动静就很容易。 “哐当——” 清脆的响音在黑暗中回响,木门被猛地踹开。 踹门声后,凛冽的拔剑声、急促的脚步声、焦灼的呼声混在一起。 姜拾带头闯入屋子,他记得城主嘱咐,对蔺绮的态度慎之又慎,不敢轻信蔺绮的三言两语。 他不惜伪装出离开的迹象,试图趁蔺绮没有防备之时破门而入。 可是…… 姜拾甫一看见珠帘里的景象,浑身瞬间僵硬。 榻上,被褥拢起,依稀看得清是两个人。 须臾间,榻上的人被惊醒。 帷幔飘摇,其实很难看清里面的人是什么模样,只模糊可见一少女身影。 她从上惊醒,长发披散,按着被褥,语气中的愠怒错愕做不得假:“你们——” “仙师大人恕罪。”姜拾不敢多待,瞬间心生羞愧,踹门进来时他就后悔了,当下恨不得从没来过这儿。 他拱手行了一礼,带着手下连逃带窜离开了。 原来是长夜漫漫、芙蓉帐暖。姜拾心想,城主真是怀疑错人了。 ** 门关上的瞬间,屋内重归黑暗。 原来是演给外人看的。 他还以为蔺绮重伤后,当真在依赖他。 少年微微怔神,他收回思绪,按上自己的心脏,闷闷的。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烦躁地抓了抓长发,但还是认真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林清听眉眼郁郁,他轻轻扯了扯蔺绮的侧脸,声音低低的,说:“他们走了。” 话音刚落,漂亮小猫再也支撑不住,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往上倒,少年连忙揽住她。 他低头,发现蔺绮脸惨白,角黯淡几无血,不消一会儿的工夫,少年看见她角出暗沉的鲜血,抿不语。 他轻手轻脚把蔺绮平放在上。 少年起身下,生疏地在屋子里翻了翻,“砰”的一声,椅子被踢翻,他动作笨拙,在黑暗中被绊得踉跄,一番周折后,终于找到了蔺绮的芥子袋。 他打开芥子袋,在一堆杂物之间,翻出三瓶补气丹,他想都没想,一仰头全给咽了,灵池中,浅蓝灵气慢慢恢复滋长。 十六岁的化神少年不通医道,看见蔺绮血的时候,他有点懵,只能凭着记忆里最本能、最原始的方法,给她渡灵气。 少年在蔺绮身边侧躺下来,眼帘轻垂,他的眸子清冷、瑰丽、潋滟、漂亮,如同九天之上淌的星河,此时此刻,星河里只装了蔺绮一个人。 他垂首,轻轻捧着漂亮小猫柔软的脸,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 这个夜晚相当不太平,连带着少年的心思也浮动青涩。 昏暗的屋舍里,只有窗处,透进来一缕清白月光。 月光如一串银白的发带,将两人散错的黑发系在一起。 少年半阖着眼,全神贯注投入一件事时,所作所为便全凭本能,他耐心地把浅蓝灵气一丝丝送入蔺绮口中,灵气如水中草荇一般,在二人齿间浮动。 林清听的灵气清清冷冷的,像薄荷,又像冬白鸟掠过的明净冰面。 漂亮小猫意识浮沉,惝恍间,她似乎沉入一条浅蓝的、温柔的河。 浑身霜白的青年站在河水中央,以病弱之身俯仰于天地,薄蓝如碎冰般的瞳孔飘渺而空灵,神空寂,似藏冻土焚风和枯坟焦骨。 河水往后倒,视野内,又出现一个蓝衣清贵的少年化神,他衣带金纹,簪星曳月,意气风发不祀天地,袖摆一甩慵懒又漂亮。 破碎的意识如白羽清光,在她过往的十数年记忆中涌起又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混的意识终于安定下来。 蔺绮的气息渐渐平稳,卷翘的长睫上着银白的月光,她小口小口均匀呼,少顷,转入平和而安静的睡眠中。 少年放开蔺绮的侧脸,化神的灵气灌进她的经络,将体内积的毒都洗净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蔺绮纤长的鸦睫上,他伸出手,轻轻拨两下。 一道凛冽灵横空扫来。 少年收回手,抬眸往前看。 门依旧紧闭,昏暗空间里,一青年着霜白长袍,长身鹤立,他长睫轻垂,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容涯仙尊语气清温,问:“你在做什么。” 少年眼眸微眯,握着袖管,漫不经心笑了下:“解毒啊。” 容涯仙尊神清淡:“你管这叫解毒吗。” 少年点了点头。 师母受伤的时候,师尊就是这样给师母解毒的。 所以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第67章 那青年见他动作, 哂笑一声。 少年微微紧了紧手指,将目光投向那抹修长如竹的人影。 他可一点都不想被回收。 不过…… 囫囵间,他思绪散, 又想起一桩事。 昔, 他路过内门教习堂的时候听过一嘴, 说的是仙门那些活在传说中的仙人们。 他们的修为越高,周身气韵便愈发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登顶者甚至近乎天道。 过往十六年,他所见过的、气韵最渺茫诡秘的就是师尊, 临云宗太上长老荀河,他修行上万年,差一步就飞升。 眼前这个青年的气息, 竟比师尊还神秘难测。他站在那里, 身影清白如霜, 似乎只等一阵风来, 他就会化作水雾消散于天地。 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清微遥远。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