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确屿默不作声。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得知付予意补位成为出道预备役的当天,自己翻遍了他在平台上的所有短视频。在一众几十万播放量的翻跳视频里,他却唯独注意了一条毫不起眼的练习花絮。 舞社的人大概只是觉得好玩,在付予意做拉伸的间隙,随手录了一段他的哼唱。周确屿却锐地察觉到,付予意唱的是一段经典的爵士乐。原唱本是女歌手,付予意却丝毫没有进行任何降调和改编,几乎没费太大力气就唱了上去。 “他应该可以。”周确屿回答,目光却始终落在录音棚内的付予意身上。 齐述耸肩:“行吧,你写的歌,听你的。” 然而接下来的录音过程,却并没有像他们两个人期望的那么简单。 “这里的结尾没处理好。” “音调没找对。” “刚才有个词是不是破音了?”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 “再——” “打住打住打住!”齐述终于受不了了,忙不迭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朝周确屿喊道,“合着你在我这玩倒带呢!” “……” 周确屿默然。 齐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望了一眼玻璃对面的付予意,而后不着痕迹地关掉了对讲话筒,对周确屿低声说:“我听说他才来了两个多月,这第一次试音,你悠着点,差不多就行了,我当初最开始带你的时候也没这么严格吧?看把人小孩都吓成什么样了。” 周确屿无言地抬眼,这才注意到棚内沉默地低着头的付予意。 尽管齐述已经关掉了麦,但付予意却并没察觉到,目光怔愣着盯着面前的话筒。面前的曲谱早已皱得七八糟,抓着它的指尖却仍旧隐隐泛白,看上去丝毫未敢松懈的样子。周确屿看他不自觉地咬紧了嘴,用力到几乎快要出血,眼眶更是通红一片,只拼命强撑着没有在外人面前掉下一滴眼泪来。 周确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冒然。 他素来沉稳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对不起老师,我……” 齐述摆摆手,倒是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你看过他跳舞吗?” 周确屿微愣,似是没想到齐述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诚实答道:“看过。” “跟你比,怎么样?”齐述又问。 周确屿默默不言,顿了片晌才回答:“比我更优秀。” “他练了多少年舞蹈你知道吗?” “……十七年。” “这不就得了。”齐述说,“人家跳舞比你还厉害,那是十七八年不间断硬生生熬出来的。你这才第一天,就要求这孩子明天就能去金大厅表演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 齐述看着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在着急什么,公司难道不比你更急?但一口气也不能吃成胖子。能找到替代泊呈的人已经算走了大运,这才刚刚起步而已,就要把人练废了怎么能行呢。” 周确屿自知唐突,神微黯地垂下眼。 齐述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这段时间你跟温衡确实顶着很大的力,毕竟谁也没有料到小宋会出事。” 出道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连专辑形象照都拍摄完成,只差对外发新闻通稿。却谁也没有料到在最后的关头,原本敲定的舞担宋泊呈在一次排练的时候从高台上不慎跌落,部严重受伤,医生给出的治疗建议表示,复健保守估计需要一到两年,才有希望能重返舞台。 唱跳组合却少了一个能担起主舞重担的人,几乎称得上是毁灭的打击,公司内部不是没有犹豫过,是否要推迟出道安排。 但距离上次推团已经过去三年半的时间,娱乐圈更新迭代的速度堪比田径竞技场,落后半步就有可能被淘汰。 他们已经等不起,也耗不起了。 得知公司费大力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他们的出道计划被重新提上程的那一刻,就连素来沉稳从不喜形于的温衡,都不住红了眼眶。 周确屿紧紧抿起嘴,垂下的双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 察觉到周确屿低落的情绪,齐述示意他先行回避,让自己和付予意两个人单独聊聊。 周确屿喉咙微动,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动作极轻地点了一下头,起身打算离开。 “对了——”齐述突然又叫住他。 周确屿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对方。 齐述有些心虚地苦笑:“你去顺便买包纸,我怕这孩子万一哭起来,我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好。” 齐述这才放心地甩了甩手,毫不留情地开始赶人:“走吧走吧。” 握住门把的手逐渐用力收紧,在即将拉开门的刹那,周确屿还是转过身,低头朝齐述恳切地说:“拜托您了,老师。” 虽然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但周确屿这个事事都要较真到几乎要钻牛角尖的格,在要与其他人一起组合出道的群体环境里,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弹簧绷得太紧了都会垮掉,更何况是人呢。 齐述望着周确屿离去的身影,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只能期望这小子哪天早想通了。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