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菱处置了如月,看着上顾妩惨白的小脸,叹了口气,在畔坐下,说道:“这到底是怎么的。”如锦在旁道:“,四姑娘打从西府过来,保不齐是……您还是去外头罢,仔细过了身子。” 姜红菱没理这话,又点外头的人进来,说道:“你们平里都是跟着四姑娘的,四姑娘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病成这样?不说实话,那如月便是榜样。” 这些人适才见了这一出,早已各个如惊弓之鸟,哪里还敢攀扯如锦,你推我我推你,还是顾妩身侧另一个侍婢如雪战战兢兢道:“四姑娘自来体弱,常有些昏厥的病。在西府时,看了许多大夫,只说胎里作病,吃了许多药,到底不能除,谁知今又犯了。” 姜红菱似是一副了然之态,颔首道:“原来四姑娘这动辄昏厥是老病了,并非今才犯。” 众人不敢违她的言语,连连称是。 半晌,请的大夫已然来家。 下人引着进了后宅,这大夫年岁也大了,面褶皱如同橘皮。姜红菱也不避他,寒暄了几句,便请他与顾妩看病。 那大夫看诊已毕,向姜红菱捋须道:“报与当家得知,这位小姐是母胎里带来的一种弱症,先天而来,后天莫能更改,只得将些滋补药品好生调养着,不使病症复发便好。若要治,除非大罗金仙下凡,小医没这等能耐。” 姜红菱笑道:“大夫医术高明,我素来知道。我家这姑娘自幼体弱,也不敢望大夫治。只是还问大夫一声,今她又突然昏厥,却是怎么个缘故?待家主回来,我也好有个代。” 那大夫说道:“这也是气血亏虚,猛然心悸受惊,方才如此。女子到了这个年岁,常有气血不足的小病,不足为症。只是这位小姐身子格外虚弱,所以如此。不妨事,待我开一副滋养气血方子,按方服用便好。平饮食,也多以补血为上。” 姜红菱听了,也未再多问,便令人跟着大夫去拿方抓药,开付诊金。 打发了大夫,姜红菱又停了片刻,看顾妩始终不肯醒来,心里倒也有些焦躁。 大约半顿饭功夫,底下人已将汤药熬好了,送了进来,喂顾妩吃药。 姜红菱接过来,令人将顾妩扶起,拿了几方软枕将她后垫起,自己亲手执起汤匙,吹凉了药汁,喂到顾妩嘴边,顺着隙也就灌了进去。 那药汁浓黑苦涩,却异味难闻。 饶是顾妩自幼吃惯了药,也耐不住这药汁的苦味,再也装睡不下去,只得睁开了眼眸,又咳嗽了起来。 姜红菱连忙吩咐人拿水来喂给她吃,又笑着说道:“这大夫的药果然有些效验,才下去一勺子呢,四姑娘可就醒了。” 顾妩咬着下,看着那张娇明媚的脸上,凤眼之中光闪烁,也不知她这话是真是假。她能不问一声,就发落了自己近身服侍的丫鬟,可见是全没将自己放在眼中。 如月本想借她晕厥一事,好问姜红菱一个驭下不严,不仅没能奏效,竟还惹火烧身,反倒自己被撵了出去。不但如此,姜红菱还将大夫请来,把她这病症也诊了个明白。一则洗了与姜氏的干系,二来倒还显得她这个嫂子贤惠有加,护小姑。 顾妩没有言语,看着眼前姜氏美绝伦的脸上,边漾着笑意,似是含关切之情,但那眉梢眼角却又藏着不怒而自威的狠厉。她忽然打了个寒噤,二哥固然冷酷令人敬畏,但这个姜氏似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姜红菱看她打了个寒颤,连忙说道:“四姑娘害冷么?”转头吩咐道:“去将我房里那丝被取来。” 顾妩小声说道:“不劳嫂子费心,我初来乍到的,还要蒙嫂子关照,哪里就敢要嫂子的东西?” 姜红菱说道:“你病着,自当好生调养。那被子是蚕丝做的,轻薄透气,还暖和的很,正好你如今盖呢。”说着,又喂她吃药。 顾妩不敢违抗,就着她的手,将一碗苦汤喝了个干净。 姜红菱喂她吃完了药,如素也将被子取来了,她亲手与顾妩换上,又说道:“四姑娘安心住着,夜里若再有什么不好,自管打发人到幽居去。”说着,停了停方才道:“姑娘放心,这里缺了人手,自然还有好的补来。” 顾妩连忙说道:“嫂子言重了,我也不知如月那蹄子怎么就忽然胡言语起来,是该好生惩戒一番。” 如锦在旁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幸而无人瞧见。 姜红菱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将和院中的人代了一番,方才领着人去了。 待姜红菱去后,顾妩在上瘫软下来,惊觉自个儿竟然已出了一身冷汗。 想起适才情景,这姜氏当真是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仿佛将她□□在鼓掌之中,任意摆布。 顾妩心中是不甘,又恨又气,将手在上重重捶了几下。 恰逢如雪进来,连忙上来握住她的手,说道:“姑娘这是做什么,仔细手疼。” 顾妩冷冷说道:“将那被子丢出去,什么脏臭东西,我不稀罕!” 如雪劝道:“姑娘罢了,这是侯府,锅碗瓢盆都有眼睛的。你叫人把被子丢出去,传到大耳朵里,又是一场是非。如今咱们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忍耐着些罢。” 第144章 顾妩双手紧攥着被子, 双目圆睁,瞪着头顶的帐子, 一张小脸铁青, 泛白的双抿成了一条线。 如雪又劝道:“姑娘若不喜,我将被子收起来就是。”说着, 见顾妩不应声,便自作主张, 将姜红菱使人送来的丝被摺叠齐整, 放到了柜中。 才合上柜门,忽然听身后顾妩咯咯笑了起来。如雪打了个灵, 回身望去, 却见顾妩正笑的畅。 她心中有些怪异, 走回畔, 轻轻问道:“姑娘?” 顾妩双眸一转,望着她,嘴角上勾, 说道:“说的也是呢,嫂子这样照顾我,该好好报答才是。” 如雪听她这话说的甚没头脑,一时没有接话。 但听顾妩说道:“等我病好了, 定要好好报答嫂子呢。” 这话音轻飘飘的, 如雪听在耳中,却不知怎的打了个寒噤。 姜红菱回至幽居,一路无言。 如锦跟在她身后, 晓得主子这般已是动了气,大气也不敢出,低头一声不吭,跟着姜红菱往回走。 到了幽居,姜红菱进到堂上,如素了上来,正说话,见主子面不好,到了口边的言语便又咽了回去,只问道:“,出了什么事?” 姜红菱没有答话,只淡淡说道:“早前吩咐下的茶,倒一盏来吃。” 如素不敢说什么,果然依言去倒茶回来。 姜红菱端起茶碗,一口口的吃着,一字不吐。 如锦立在一旁,垂首不言,惴惴不安。 少顷,姜红菱抬头,将茶盏放回桌上,先打发如素道:“去厨房说,晚上加两个二爷吃的菜。”如素答应着,点头出去了。她方向如锦淡淡问道:“今儿这事,到底是怎么个缘故?虽则我发落了如月,但若非你言行不稳,也不至于叫她们捏着。你且实话实说,不然等二爷晚上来家,我可无法代。” 如锦却有几分不敢言语,嗫嚅了一阵儿,方才低声道:“是四姑娘先行言语无礼,辱没,我气不过,才顶了她几句。”说着,便将适才在秫香楼内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越说越气:“好心打发我去看她,四姑娘非但不领情,却还倒打一耙。口口声声说不亲自去,便是轻看了她。四姑娘话说,明知她要去,还将秫香楼里得烟熏火燎,分明是存心折磨她。那个如月也在一旁油加醋的播是非,我不过去,便说了几句。谁知,四姑娘忽然就栽过去了。” 如锦说至此处,看着姜红菱脸,又小声说道:“我瞧着,四姑娘好似、好似不喜的样子。” 姜红菱面淡淡,一时没有言语。 之前,她便隐隐有所察觉,顾妩对她似是敌意甚重。今这一出,怕也是这小姑娘自个儿闹出来的。她是一早瞧出了端倪,方才拿着如月扎筏子做榜样,借机敲打了她。 然而姜红菱却怎样也想不明白,顾妩为何这般憎厌自己。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与顾妩都无甚往来。今生唯一的变数,便是顾思杳。 莫非,顾妩是觉着,顾思杳是被自己抢去的,所以才憎恨自己么?孩子心,倒也不无可能。她少年失祜,难免对这个唯一的兄长依赖有加,生出这样的心绪也算情理之中。 如锦在旁,小心窥视着姜红菱脸,低声试探问道:“,若是二爷来家,这事怎生处置?” 姜红菱眼眸微垂,说道:“你切莫多言,我来说。” 如锦听主子如此说来,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这余下时光,姜红菱歇了晌觉起来,又看了几篇账目,又招了西府管事过来问话。 西府管事也晓得如今侯府里是这位少当家,虽则心底里都知道她和二爷有些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私密,面上却谁也不敢提起,恭敬陪笑道:“西府那边的金银,已然依着二爷的吩咐送来,收入地库之中。旁的大宗物件儿,因不宜迁动,也都造册,收入了西府库中。账册在此,请过目。” 姜红菱接了账册,却也不去看它,只浅笑道:“二爷在西府时,便是用着你们。既是如此,我自然也信得过你们,也就不再去查点了。二爷如今来了侯府,四姑娘也迁了过来,那边就托付诸位看守门户了。人口财物,诸般要紧,都在各位身上。能管的西府平安无事,便是大功一件,我自谢你们。” 一席软硬兼施的话,倒说的几个西府管事轻飘飘起来,身上骨头发,慌忙回道:“哪里话,与二爷信得过小的,小的自然杀身回报。” 姜红菱听在耳中,又笑着寒暄应付了几句,便打发了他们出去。 待这起人走后,如锦回来说道:“,就这样了不成?那边没了当家的主子,怕是底下的人要拐盗财物出去卖呢。” 姜红菱将账册与她:“锁在我的书奁里,仔细保管。”继而淡淡说道:“他们都是二爷手底下用过的人,我现下就大张旗鼓的过去盘查,又或另安人手,岂不是让二爷难看?那边暂且如此,二爷既有安排,我便不过问了。” 如锦听她如此说,做丫头的自也不好再多嘴,便也不再言语。 姜红菱歪在下榻上,看着窗外枝头上跳跃的鸟雀发怔。 一则是顾妩的事,一则是西府那边的人事财务,两宗不能妥善处置,都要同顾思杳伤了和气。 她做了两世寡妇,却全然不知这夫相处之道。如今和顾思杳虽还不算夫妇,却也尝到了个中滋味,当真是五味杂陈。 到了傍晚时候,顾思杳归府,便直奔幽居而来。 才进门内,姜红菱便了上来。 顾思杳一面了外衣,一面打量,见她仍旧是一身家常旧衣,素面缎子对襟比甲,雨过天青罗织的裙子,面上粉光融滑,脂粉未施。 他将外衣与如素,问道:“送你的胭脂,怎么没用?” 姜红菱垂首浅笑:“到底是顶着这么个身份,还是有个忌讳的好。” 顾思杳在榻边坐下,顺手将姜红菱抱在了膝上。 姜红菱身子微微一震,也就乖觉的任他抱了。 第145章 顾思杳凝视着她, 夕余晖之下,白皙的脸上微带着几分红晕。他不住抬手, 微有几分糙的指腹, 摩挲着柔的瓣。虽是脂粉未施,但红润的宛如沾了水的玫瑰, 让人情不自的想要咬上一口。 他一向是个思付诸于行的人,探头便在她上轻轻咬了一下。 舌扫过瓣, 惹得姜红菱身上一阵微颤。 顾思杳嗓音微带着几分沙哑:“在自己的屋子里, 又有什么妨碍?我想看你妆扮后的样子。” 姜红菱面上微微一热,低声斥道:“别来, 丫头看着呢。” 顾思杳眯细了眼眸, 角一弯:“那就叫她们看去, 以后要她们看的, 可还多着呢。” 姜红菱斥了一句:“真真是无赖。”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私密话语,倒把如锦如素两个没成婚的丫头,看的面红耳赤。 少顷, 如素来说晚饭已备,两人便起身到桌边坐定,相对而食。 吃饭的空档,顾思杳说起了些外头的事情:“据线报, 皇帝圣驾再有五便驾临江州。届时, 江州城里这些官员女眷,都要入行拜谒后妃。” 姜红菱正在替他盛饭,听到此处, 手不停了下来,悬在空中。 上一世,并没有这件事。 她眉头微蹙,问道:“江南正逢天灾,水患疫病接踵而来,外头又正闹民,哪里有那个力量去接驾?前世并没有这场事的,皇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个节骨眼上跑到江州来?” 顾思杳说道:“听闻自水患以来,朝廷总嫌江南一带官员赈灾不利,更有贪墨朝廷救灾粮款的传闻。上面,大约便是想下来瞧瞧。” 姜红菱将粥碗放在顾思杳面前,重新落座,方才说道:“这话听着倒是好,然而圣驾一动,地方难保不倾尽所有以待。这劳师动众的,到头来吃苦的还是百姓。”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