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出这些伤口当初是如何留下的,可是看那些伤口的大小,便知道当年他曾被人极其残暴地待折磨过。 秦淮一边轻轻地将他脊背上的伤口全都涂上,一边在心底就涌上了一股心疼和愤怒上来。 他实是无法想像,看那伤口的痕迹,老七该是在多小的时候,便已经被人待得不成人形了。 在这样一种又怜又怒的情绪中,他竟然忘记了面对他特殊部位时的那些尴尬和羞涩,很快便在他结实紧致的肌肤上,把药膏都抹了个均匀。 而这会子,秦淮一边在纸上做着上次那瓶残余香料的分析,一边却时不时想着,不知道老七在外面忙碌,伤口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还有…他那下面的伤处,无法落座,大约便一直要站着了。 碧儿和惯常服侍的香儿这工夫都不在房里,他正凝神间,门忽然轻轻开了。门口的邱墨林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房中的情状,见没有旁人,立马从门里闪了进来。 他见秦淮正坐在窗前的书案前,不知在凝神想着什么,一身雪白的中衣下,修长的身子坐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邱墨林身上的血一时间都冲到了脑门上,只觉眼下简直便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放轻脚步,一点点往秦淮身后挪动,只想着要一下偷袭到位,直接将大嫂子扑倒在身下。 秦淮正想着钟信身上的伤势,在思虑之间,却隐约觉得身后有男人重的息声越来越近,他心中只当是钟信进了房来,见他竟然不言不语往自己这边靠近,心里莫名就有些紧张和一份无法形容的觉。 竟像是,期待一般。 待得那息已经近在咫尺,秦淮忽然闻到一股医生身上惯常才有的药物的味道,他心思机,瞬间反应过来,猛地一个转身,却见邱墨林一双眼睛像是着火焰一般,正张开双手朝自己面扑来。 秦淮这时已经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完全凭着身体下意识的受,伸出右臂,对着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白脸便挥出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哎呀嫂子…你…你怎么会舍得打我?” 邱墨林的眼镜被打掉了一边,他一只手手忙脚的去抓镜腿,一只手捂着被扇红的左脸,一时间瞠目结舌。 秦淮站直了身体,一张脸变得冷厉起来。 “姑爷请自重些,我现下是老七的子,也即是你的内弟媳妇,你便不顾身分,非要与我做那败坏人伦之事,原是你看错了人!我现下可以说一句话与你,原来的那个大少,已经跟大爷的魂去了,现在的我,既嫁了老七,便如同新生一般,再不会有旧时的瓜葛,更何况我与你从未有过半点污秽之事,我倒不懂,姑爷为何便苦苦纠不休,难道非要我和太太和大小姐说出此事,你才肯罢休吗?” 他口中如此疾言厉,并晓之以情,对面的邱墨林虽然听得清清楚楚,奈何天生一副花透了腔的肠子,只觉得这块白肥美的就在眼前,却偏生生了尖刺出来,吃不到口,心中又怕他真会去靠自己的状,一时间当真是百爪挠心。 而在秦淮说出这番话的当口儿,门外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却慢慢直起了身子。 尤其是听到他说既嫁了自己,便如同新生之时,两只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这工夫,钟信原是刚从城中一个极私密的作坊返来。 这作坊,竟是城中极少数达官富贾之人,才知道的一个偏僻所在。坊中原是祖传的手艺,大约有几百年的光景,竟只做一样物事,便是守人贞的守贞锁。而这些私密之极的物事,不仅材料极是特殊,更是手工打造,便是薄薄一件,也值重金,原不是寻常人等轻易便可以得到的。 更因这物极为私密,若不是极相的老客推荐,一般人等,本连这作坊也进不到其中。 钟信自打手中握了嫂子那私密之物后,心思机变深沉的他,暗中揣摩多,终将那守贞锁暗带夹层的机关破了出来。果然,钟仁生前千方百计珍藏的钟家祖传秘方,便在其中。 钟信便是再沉稳之人,见到秘方之时,也难免兴奋了些工夫。不过半晌之后,他便恢复常态,却暗暗思虑起一些事来。 这几,借外出采买之机,钟信便四处打探,终于在城中一个年过七旬、却专娶黄花闺女的富商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一边逢其人,一边为其送上几样厚重的大礼,终是把这制守贞锁的作坊打探了出来。 待通过那富商的手信寻到此处,便自然被以贵客相待,更让到作坊的密室,果然便看见室内摆放着各种样式的守贞锁样品,而其中一款,赫然便是自家嫂子身上的那一个。 钟信心中早有盘算,这里便先了重金,竟直接让那作坊再做出两个同款的守贞锁来。 那带他看货的老板见他出手大方,心中喜,又见他是老客的举荐,有些兴奋过头,嘴里便没了分寸,因对钟信道: “客官真是豪客,以后倒常来消遣着些,这里的款式,原也是常换的。您有所不知,像您这样年轻俊俏的公子,来买此物的甚少,倒是今天还有一个,竟然也订的是此款锁头。说起来,那位爷的年纪模样,虽比您大了几岁,偏是外表生得,倒真有几分相像呢。” ************************************** 邱墨林戴好了眼镜,心里只一万个不甘心,可是面前的嫂子虽然还是那张俏脸、偏偏却再也没有当初眉梢眼角,对自己的那般情了。 他杵在当地,走又不舍,不走又不敢再上手调戏,一时倒窘成了个泥人蜡像一般。 便在此时,门口的湘帘一掀,钟信便走了进来。 “怎么,姑老爷原在这里歇着,难怪方才我去太太那里回事,大姐不知是不是有何急事,正屋子寻姑爷不着,急得骂小丫头呢。” 邱墨林见他忽然进来,面虽然淡淡地,却不知为何就有一股沉的觉,他心中有鬼,忙讪笑道: “我原是特意过来看看你和弟妹,说说家常。钟毓就是这般子,说是寻我,若寻到了,又本无甚要事,不用理她。” 秦淮见钟信给他如此台阶,他却毫不上道,当真是好笑又好气,便转身对钟信道: “你今天回来得早,我倒是放了心下来。这方才院子里面,也不知哪里钻来的野猫,一心想吃那檐下笼子里的八哥,我虽然赶了它数次,更用长竿子它,只是那猫偏生滑顽固得很,便打了它,还不识趣,总围绕着那笼子转,我正拿它没有办法,刚巧你就回来了。” 钟信看了他一眼,神纹丝不变,只淡淡道: “那野猫现下又在何处,你不该早点和我说,对付这种难改偷食的家伙,我最有办法。一般不过扔出两条活鱼出来,引它上钩,待进了备好的网袋,便让人控着它眼睛,偏让它自己亲眼看着人阉了它的那物,从此以后,没了那股劲儿,再不知偷吃偷嘴为何物,也便是了。” 他说完这话,便又看向邱墨林,道: “姑老爷若不急着回去,倒不如留下来和我二人共进晚饭,早起听说厨房新买了两尾活的鲈鱼,姑老爷可有兴趣尝尝鲜吗?” 邱墨林的白脸此刻只白得越发厉害,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想来钟毓如此寻我,还是有要紧事要办,我便不打扰你二人,告辞告辞!” 他边说边脚不沾地推门去了,临要出了院子,才偷偷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竟果真朝那廊下的鸟笼看了一眼,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秦淮见他终于离了泊苑,便看了钟信一眼,忽然展齿笑道: “叔叔方才说的话可当真吗?” 钟信略一皱眉,低声道:“却不知嫂子指的是哪一句。” 秦淮见他了后背,伤口似乎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便急忙走过去,帮他慢慢掉外面的长衫。 “便是那两尾鲈鱼啊,我看叔叔说的诚挚,还在想若这姑老爷便是死赖着不走,可不知有没有鱼真给他吃呢。” 钟信知他是玩笑话,只是想到方才邱墨林惊恐的样子,倒也不莞尔。 他见嫂子先是反锁了房门,又将那清除伤口的白纱布与烫伤膏取了过来,便慢慢解了衣,俯在上,看了眼一身雪白中衣的秦淮,嘴里却低低的自言自语道: “那般鲜美的鱼便有,又怎会舍得给他吃了。” 第54章 钟信毕竟年轻体健,虽然热天里烫伤难愈, 但他这身上的伤势, 倒确是好转了许多。 只不过这旧痂渐褪、新暗生的工夫,不仅会冷子疼上一下, 伤口处更是会有一种难耐的。 秦淮在给那些半结痂处涂药的光景,便能觉到他温热结实的肌肤上, 隐隐传来的悸动,可是看他的脸, 却仍是一副纹丝不动的神情。 他心中莫名一动。 眼前这个总是抑自己身心情的人, 不知道会不会像一座休眠的火山,待得到了发的当口, 便一发不可收拾。 俯卧在上的钟信忽然开了口。 “方才见嫂子在那边书写着什么,倒认真地很,难不成是信不过老七,自己在算泊苑里的开销帐吗?” 他声音虽淡淡地,却是秦淮第一次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一种与自己调笑的味道。 这个总是谦恭沉默的小叔子,竟然也在与自己的朝夕相处间,有了些微的变化。 “我又哪里会算什么开销账, 有叔叔掌家,我乐得自在轻松。那本子上面, 不过是列了一些花草香果的单子,原是我见叔叔熬制那香料,勾出了瘾, 自己便也胡琢磨,想配上几味东西,点香香水那劳什子出来。” 钟信微微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帮自己擦好了药膏,正在用帕子擦手,便快速提上了子,遮住了半的结实腿,赤着上半身坐将起来。 “老七还记得烫伤那晚,嫂子原说过我熬制那香料时,应是存着些问题,才苦不得法,不如这会子,嫂子便说与我听听吧。” 秦淮知道在他心中,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这些能助其成事的东西。 虽然自己与他算是携了手,但终究到最后的光景,他是会像其允诺的那样,许自己花开富贵,还是如小说结尾那般所言,只余他一人高高登顶,还真是不得而知。 只是现在,自己却在心底里,还是选择相信他了。 “叔叔倒真是信得过我,究竟我也是瞎鼓捣过一阵子而已。不过既信了我,我便也说一点子我炮制香料的心得。” 秦淮将上次钟信熬制炸锅所剩的那瓶香料,从冷水中取出来。 “那我见叔叔在调制这香料之时,似是依着什么古方挑选的香源,花果香草,品种甚多。按说若有方子所依,炮制时便应无碍,但叔叔是不是一直郁闷,终不得方子中那香水的味道出来?” 秦淮这话问得很是直接。 因为他通过上几次的观察,从钟信选择的香材,再到他熬制的过程,已经猜到他定是在试制钟家最有名的香水‘钟桂花。’ 尤其是在守贞锁到了他手上之后,他配取的香材种类大增不说,更是明显多了很多门道。用化学上的原理,便是那些香材中的成分,绝对会互相合成与转化。显然,老七不仅窃得了秘方,更开始加速付之于行动了。 只不过他虽然有了那方子,但那方子中蕴含的调制原理,想来却是不知。所以秦淮每次闻到他所调取的味道,都还是与‘钟桂花’相差甚远。 钟信点了点头,似是犹豫了半晌,却忽然走到秦淮身前,将声音到了极低: “我现下也不瞒着嫂子,钟家那祖传的秘方,确已在我手上。只是我虽按着那方子调制,却屡试屡败,从未成功过。”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秦淮只觉得自己的心“呯呯”一阵跳,这个始终隐藏自己的男人,竟然真的把这件极重要的事情说予了自己。 是信任,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秦淮在这一刻不敢确定,但是他明显觉到,那层隐隐隔在叔嫂间的膜,似乎又薄了些许。 秦淮略想了想,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便对钟信小声耳语了几句。 钟信看着他有些兴奋的眼睛,点了点头。很快,两人便避了下人,悄悄来到了那小房间中。 秦淮走到那搁置香源的案几前,道: “我现下便和叔叔开门见山,你且看一看这些香源,既有木本草本的花草香果,又有各种动物的骨骼或是内脏腺体,单取一品,皆是含有异香。只一样,我见叔叔在调制那香物之际,虽是有过考量,并非一味胡调烂制,但终究在投料的先后、香材的匹配乃至相生相克上,还是不够细。” 他从案上拿起一块麝香,又拈起一束干桂花,道: “比如两种香源,一为动物腺体之香,一为植物花之香,在取用之时,麝香适配冰片与珍珠粉末,共同研细烘焙之后,混合入味。而这桂花的干,则要与新鲜紫苏薄荷等捣碎后,加入明矾,杀出汁来,才可提得其味。若简单将这两种香源混合一处,却并不能生成异香出来。” 秦淮说到此处,心里暗叫惭愧。 原来他虽是细专业,却也并未能将香料一支研学得如此细致。只因上个学期,偶然看过一本名为《沉香千载一梦酣》的书,写得生动有趣,半专业半百科地将各种香料知识介绍了一番,倒让秦淮生了兴致,从头看到了尾。 而现在,记颇佳的他,再发挥些融会贯通的本事,便将眼前这些香料说得一本一眼,竟听得钟信直了眼睛。 他的脸上似乎有一种很费解的神情,盯着秦淮眉梢那颗胭脂粒,像是在确认一般,幽幽地道: “听嫂子这样一讲,老七才知道原来这香料之中,竟有这许多学问。只可惜我虽身在香料世家,却无缘识得这些。不过我心中实是好奇,真不知嫂子原本所在的堂子,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会让嫂子会得这许多东西,倒真是让老七瞠目了。” 秦淮心里加速跳了跳,却面不改,更笑道: “叔叔这话说得便带玄机,究竟叔叔是对我好奇,还是对那堂子好奇,我却不得而知。若是叔叔想去那堂子里见识一下,大约也方便得紧。只是以叔叔的样貌形容,去得容易,若要干净出来,怕便是难上加难了。” 钟信本是对他身世起疑,却不料秦淮连消带打,竟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 他知道对方是在推搪,微微瞄了他一眼,便低低接言道: “老七对那堂子里的人并无半点兴趣,想来那污浊之地,能生出一朵不染于泥的清莲,已殊是不易,其他的,倒不是老七瞧人不起,只不过实是没有兴趣罢了。”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