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糟,不过传送了一,传送阵便被妖兽发现并破坏,暴怒的妖兽刺破了最后一层结界,凶猛的半人型飞禽抓走了负责维持阵法的格物宗弟子,将其掼在山石上,剖腹肠。 其血腥残忍,令人发指。 结界和阵法都已被破,妖兽们开始冲入修士队列中,晏平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被妖兽入腹中,甚至被它们当做补品收灵力。有头脑愚钝的妖兽,因为争抢修士打得头破血,还有那寸步不让的,一只叼着修士的半身,一只咬住腿脚,争扯时将人分成两截,鲜血淋漓地嚼下肚。 人修将它们当成禽畜,而它们也同样将人修当成食物。 晏平早年也得过机缘,他其实是有机会从这战局中逃走的。那是一枚隐藏着传送阵法的吊坠,被他一直贴身携带。当他开启吊坠上的阵法后,却将这吊坠强行戴在了身边已经重伤在地的季沧海身上。 他轻声低语道:“沧海,我有一个弟弟,他从小以我为榜样,可他却不知道,他才是我唯一的骄傲。晏修幼年受苦太多,子偏,不好矫正。所以,你便允许我耍一次滑头,把这做英雄的机会……留给我罢。” 季沧海一双眼眸湛蓝,他挣扎着要将着坠子扯下来:“你说什么胡话,我身无挂碍,哪里用得到这劳什子,快收回去!” 晏平却是一笑,他倒提着平掣剑,步履坚定地向前方的妖兽走去。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太和剑修之道,我今有幸得证,此生不悔。” ※※※※※※※※※※※※ 柳昔卿是哭着修好平掣剑的,当她将神识离出剑身后,才惊觉自己面是泪,不知道哭了多久。 短短不过一刻钟,可她却像是经历了晏平的一生。而晏平所经历的事,在这太和剑庐中,几乎俯拾皆是。在那个动不安的上九个纪年中,在那个最考验人的时代里,这些修士身上散发出的光彩,每一个,都足以名耀千古。 能修复这样的剑,她何其有幸! 柳昔卿眼中金光一闪,已用庚金之气将平掣剑修好,她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剑身,方才将剑柄放开。 平掣的剑身上闪过一道光芒,随后她识海中传来平掣的意念。 “多谢你为我修复,没想到能够得见庚金之气,而且还遇到了与阿修有缘之人……”相对于柳昔卿的动,平掣剑却很平和,他关注的地方并不在自己身上,“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修了,离下一次剑庐祭典也还有许久,所以,能告诉我他的消息吗?” 本命剑与主人异体同心,对晏修的关心,已经刻在平掣剑的心中,它对晏修的消息几近固执。 柳昔卿心中飞快推演了一下。 太和剑庐祭典乃是所有弟子都要参与的大典,两千年一次,非执勤的弟子都需要回到宗门参与。上一次剑庐祭典为铭古纪4650年,而铭古纪终止于4745年,如今是天元纪年天元1697年,离下一次剑庐祭典还有不到三百年。 所以平掣剑应当还不知道晏修堕魔之事。 那她要不要据实相告? 柳昔卿不愿做善意的欺骗,她擦干眼泪,缓缓道:“晏修前辈已经堕魔,现为魔修之魔君。” 她说完后,平掣剑陷入了沉默。 柳昔卿不知道一柄剑到底有没有情,在她的认知里,太和本命剑跟普通的法宝不同,它们从筑基期开始便蕴养在剑修丹田里,比其他法宝有灵得多,而且契合主人情,即便未修成剑灵,能达到剑域境界的本命剑,或多或少都有些许灵智了。 良久,才听到平掣剑的意念道:“想见他。” “前辈的意思是……” 那意念却像是带着苦笑般道:“想见阿修,但我现在已经不能随意出入剑庐,本命剑一旦入剑庐,从此便只听剑祖御号令,所以我大概……再也见不到阿修了。” 柳昔卿心中一阵酸涩。 晏修堕魔后便是正道之敌,从今后再无回到太和的可能,便是等到剑庐祭典,平掣剑也无法见到晏修。 它只是柄剑而已,但柳昔卿却觉到平掣剑身上传来一种硬生生将兄弟分离的痛苦之情。 她说不出安的话,只能沉默。 平掣剑随后又道:“若你还能再见到晏修,能否帮我转达一句话?” “自是应当!” 平掣剑缓缓道:“我是一柄剑,我不懂得恐惧,也不知道伤。但我遵循烙印在我身体里的方向,那是我主人的意志,若你能懂得,当继承晏平的信念,在茫之时,斩尽一切!” 柳昔卿轻轻点头道:“我记下了。” 平掣剑随后飞到高空,闪过一道银亮的弧线,又重新归于安寂,像是一柄最普通的剑一般,收敛了刚才瞬间显出的灼人锋芒。 ※※※※※※※※※※※※ 短短不过两,柳昔卿已修复一百多柄太和剑庐的藏剑,同时也看到了这将一百多名太和剑修的一生结末。 她来到人间界已经两百多年,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有了自己的师父,学习各类术法知识,且已在修真界立足。 师兄师姐宠她,师父对她更是关照有加,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可他们毕竟都是堕了魔的魔修,有一种东西,是他们没办法教给她的。 传承和道统。 魔修新生更迭极快,很多传承无法传下来,其弟子也大多是半路出家,各有各的道统继承,所以柳昔卿不知道真正的大宗门是如何培养弟子,也不知道宗门之所以成为宗门,究竟靠着什么样的魅力。 如今她却通过这些本命剑,看到了另一种不同的风骨。 无论何时何地,这些剑修冲向敌人之时,脸上都无一丝恐惧之,他们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也明白为之而战的是什么——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而战,也并非为了某一件事而战。 这种战斗所代表的意义,是最无私的牺牲,最虔诚的信仰,最严苛的规则,和最强烈的斗志! 他们将给予一切敌人震慑,将道义贯彻到底,坚守着人间最后一道防线。 这就是他们存在的价值,也是他们为之而战的信念。 谁不曾恐惧,谁不曾动摇,谁不曾彷徨,谁不曾心魔乍起? 但什么都不能阻止他们用自己的剑,去斩尽一切虚妄诡诈!这群以剑为心,被世人冠以“疯狂”,被人间奉为天地脊梁的太和弟子—— 无愧于剑修之名! 第86章 忘君是一位记不太好的剑灵,他不清楚其他剑灵是否也这样健忘,反正天上地下也只有过他一人。归结底,还是对苍生过于漠视。 云和留在太和主峰的明灯阵一直藏在剑庐,所以他不得不把柳昔卿带回太和,而另一个原因,也是怕自己转过头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到时候还得重新找回来。毕竟他等了这场机缘十万年,虽然本身对时间观念很淡薄,不过将人放在眼皮底下总是没错的。 这三他催动明灯阵,剑诀剑意一直没断,可心里,却一直打量着那个女魔修。看着她对着那些本命剑喃喃自语,看着她费劲地修好一柄柄残败的、早已失去了主人的本命剑……忘君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这些本命剑无法给她任何回报,但这女修却像是越来越高兴,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时而哭时而笑,难过的时候会抱着一柄剑久久不语,高兴的时候也会绕着长剑转着圈地跳舞。 疯魔了一般。 忘君曾经跟着云和见识过不少灵物,一眼便认出那女修身怀天下利刃最喜的庚金之气,且道源为铸炼之道,莫说是那些本命剑,就连他见了,也会产生些许好。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当他用这女修找到云和指定的地方后,也会像以前一样忘掉她。 阵法渐渐圆,他看着那女修的背影,终于开口道:“阵法已成。” 柳昔卿却头也不回地道:“请忘君大人稍等片刻。” 她仍在修复一柄浑身都生了锈迹的本命剑,那剑身已经极其脆弱,不知道它在离开主人后又参与了怎样的大战,只能说现在还未碎成米分末已经是奇迹了。 忘君大人皱眉,但他仍然耐心地等候在一边。 他对剑是有情的,他记不住人,但却能记住这些剑。剑庐的每一柄剑,当他苏醒后,几乎只用了一眼,便都记住了它们的来历和蕴藏的情,若是有人能修复这些剑,无论如何,都是值得赞许的。 若她还能继续修复本命剑,就算任务完成后,或许他也可以把她带回剑庐,让她在这里了此余生,也免得出去被人诛杀。 因为她身为魔修,总是要死的。 ※※※※※※※※※※※※ 柳昔卿还不知道忘君大人的内心活动如此丰富,她好不容易把这手边最后一柄剑修好,站起身望着漫山遍野的剑,只能说声抱歉。 看来是无缘修复其他的本命剑了。 这三身心俱疲,但她所得却比付出要多得多。因为她得到的,是这天下最可贵的太和传承,对一名魔修来说,传承太和道统简直是荒谬的,可这种传承又是如此深蒂固,几乎瞬间便扎在她心中,唤起了一直积累在心中的那一腔热血。 想做个好人。 想做一名守夜人。 如今,也想去做一个足以顶天立地的修士! 柳昔卿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转身走了过来,面对忘君时也终于可以不卑不亢,问道:“不知要我如何帮忙?” “进入阵眼,催动印记力量,促使花开,我要引你身上的印记气息入明灯阵。”忘君道。 隔行如隔山,柳昔卿即便懂得点阵法常识,但在这些致玄妙的阵图面前也就是个睁眼瞎,真遇到什么难解的阵法,恐怕也是以蛮力破之的那一类女汉子,尤其这明灯阵一看便是某种格调爆表的上古阵法,在她眼里是大圈套小圈,圈圈无穷尽,咒印复杂到天际,只看一眼便觉深奥难懂。 柳昔卿探出一只脚,犹豫地在左侧一个咒印比较突出的圆圈上,心中想道自己属金系,站在兑位附近总该没错的。 她足上穿着一只与身上男风格法衣完全格格不入的白高跟绣鞋,上方是动的锦鲤纹,伸出来后,一只不过指甲大小的金鱼从足尖上一闪而过,鱼尾划过一道袅娜的痕迹,淹没在足之上。 当这鞋将要踏上阵法之时,忘君终于没忍住,长臂一捞,扣着柳昔卿的把她放在该站的阵眼位置。 “愚蠢。”他冷冷道。 柳昔卿心头就上了一股火。 她劳累了三,还被人训斥,任是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忘君大人何苦用这上古阵法为难我一个金丹弟子,莫说术业有专攻,我不晓得阵法厉害,难道忘君大人就不能提醒一下吗?” 忘君看也不看她道:“忘了。” 柳昔卿一噎。 随后才想起,虽然修为足有渡劫期,但这位大人他不是人啊,他是一柄剑啊!她是不是太严苛了点? 柳昔卿瞬间脑补了一下,一个因为一件任务而被主人抛弃了十万年剑灵,还患有严重的失忆症,注定孤独一生。 既然他这么惨,她还跟他计较什么,当下道:“那……晚辈便开始了?” 忘君抬眼,略微打量了她一眼,便道:“衣服掉,这件会阻碍你灵力灌入。” 柳昔卿呆若木,她储物袋里倒是有法衣,但是她当着山头的本命剑和这一位面前换衣服…… 她做不到啊! 不过柳昔卿倒是敢用人格打保票,这位剑灵大人看她估计就像是看一块会跑的猪,心中肯定生不起旎的心思。 但衣服该怎么换呢? 柳昔卿此时还不知道,这修真界有一种可以完美从普通便装置换到战袍的法术,专为女设计,发明者便是太和的一位女老祖,只不过因为道修以法衣为主,很少穿到护甲防御向的战袍,所以这种法术传不广而已。 “我传你一道法诀。”忘君不愿多啰嗦,他手指轻点柳昔卿眉心。 柳昔卿的识海中立刻闪现出一道法诀,她立刻将其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绯法衣,一道金光立刻覆盖在她身体上,随着金光慢慢下移,柳昔卿身上的法衣也随着金光改变样式,一丝不地将晏修的法衣换了下来。 对于黑桃花的力量,柳昔卿也算是一回生二回,她将神识凝在其上,便觉阵法灵力也在涌动,与黑桃花的力量遥相呼应,她再次以右手掌心为闸口,将黑桃花的力量放出。 柳昔卿几乎可以肯定,太和开山祖师云和道尊一定见过这黑桃花,并且对其很悉。因为当黑桃花溢出后,阵法立刻出现了能够跟随黑桃花脉络的灵气,二者互相纠在一起,盘旋而上,在阵法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桃花阵图,上方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寻找着什么。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