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非常有潜力,但他已经没有整合江东各股力量的机会了; 现在还剩下两个人是主公最大的威胁,诸葛亮写到,他们的忠诚和选择有能力左右江东的局势,而他会谨慎行事; ……必要时也会举起一个大将军,吓唬他们一下。 总而言之,篇都很乐观,但诸葛亮很清晰地告诉刘备,孙权是不会来下邳的。 主公看看手里这个藤制工艺品,又看看那封信,若有所思。 会晤结束了。 接下来应该有一些歌舞表演,但孙权依旧彬彬有礼地表示,他的兄长罹难才一年,他虽然不得已出来管理江东,但不愿意碰荤腥,也不愿意听见音乐,看见歌舞。 当然宅邸这么大,使者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想听啥看啥自己点,啥也不想看还可以出去溜溜弯,太湖里有大大小小各种水鸟,时不时就一头撞上来,不挠你个脸花也能努力在你肩膀上留点纪念品。 当然你要是敢在湖边吃喝,那被抢走点干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坐在湖边,捧着一包吃的看湖光山,偶尔给飞过来的什么保护动物梆梆两拳。 孙权站在层的楼阁上,远远望着那个不怎么起眼的背影,沉思了好半天,直到吕范上楼的声音将他惊醒。 “……主公?” 孙权招招手,“你看。” 吕范看了一眼,脸上就出一个深恶痛绝的表情。 “子衡所见何人?” 这位好女婿就很想说看见一个他打不过,又不能拉拢,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想放点爆竹看看能不能给她吓跑的猛禽、猛兽、讨厌鬼。 但这是不理智的想法,就看陆廉那个和水鸟打架都不落下风的身影,普通的爆竹一定也是吓不走她的。 “我见乐陵侯,”好女婿咬咬牙,“真天下名将也。” “我见陆廉,”孙权忽然叹了一口气,“只是一个厌了打仗的老兵啊。” 第612章 “吴侯不当上雒。” “为何?” “我等士人在江东为官是官,去天子身边为官亦是官,哪怕朝廷今给的名爵低微,来仍不失州郡之位,吴侯又当如何?” 有人沉默很久,才终于发声:“君岂不闻陆府设宴之,门前多少车马乎?” “刘备久战疲敝,若袁氏子能尽弃前嫌,兄弟同心,老革十年内能攻下河北,却未必敢进犯江东。” “他有陆廉。” 湖光映照进亭台之中,只闻碧波轻轻拍打湖边石头之声,亭中人却不发一言。 “不错,他现下有陆廉,”有人这样重复了一句,“但十年之后,亦未可知。” “她那般年轻。” “她太年轻了。” 亭台里又一次静下来,有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琉璃酒杯放在石桌上,发出了一声清鸣。 “公念旧恩否?” 那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悦。 “自然。” “江东武夫,皆由破虏讨逆两代提拔于草莽寒门,他们不服主公,也不稀奇。” “君有何计?” “在下有一计,或可保吴侯基业,”那人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森与决然,“只是你我须得背上骂名。” 这一天对于两位使者来说很平静。 她和诸葛亮晚上吃了一顿太湖的河鲜,这次是一个叫鲁肃的年轻人陪着的。 ……说起来这个鲁肃,她也是有点耳闻的,但她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她印象里那个鲁肃是个文士,清瘦,很和气,温温柔柔的,头上戴着个头冠或者是帽子的东西她也没记住,就总觉得一走快了,脸颊旁就有两只长长的耳朵飞起来。虽然是个很明的人,但看着是很让人觉得亲切的。 这个鲁肃就很陌生。 他穿着一件浅青的曲裾,上面绣了一些竹子的纹理,配上头冠和间的玉饰,还有脚下的木屐,服饰的整体搭配就很清,如果说这一套穿在陈群身上,田豫身上,或者是那个缺了德的荀谌身上,那她都会觉得各有各的风味,很赏心悦目的。 但这个鲁肃是个身高比诸葛亮只高不低,身形也比诸葛亮还要壮硕的,二十七八岁的壮硕青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脚下木屐被他踩得咯咯响,一站定了,就是山一样的气势,和典韦比一比肌,可能也不会落于下风啊! 这样一个大汉穿着文雅的服饰,行文雅的礼,说文雅的话,还笑地从乐人手里拿来琴,自己弹了一段,这就很古怪啊! 他甚至还语气十分轻柔舒缓地说:“如果周郎在此,我是不敢在他面前献丑的,真希望二位有机会听一听他的琴音啊。” 她紧紧盯着他的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诸葛亮看看她,又看看鲁肃,脸上就出很惑的神。 “……辞玉将军?”他小声提醒了她一句。 鲁肃将手从古琴上收回来,也有点惑不解地看着她。 “乐陵侯,在下可有何失礼之处?” 她赶紧摇摇头。 “那为何这样看着在下?” “子敬先生生得不像文士,倒像武夫,你那胳膊细,快能跑马了,我见了便有些怕。” 诸葛亮看着她,有点发愣。 鲁肃也有点发愣,“怕什么?” 她实话实说:“怕你抄起琴来砸我,这琴看着贵。” “乐陵侯如此说,”鲁肃指了指诸葛亮,“孔明先生之身量,也颇有英霸之气啊!” “他不一样,”她摇摇头,“他那是下田躬耕练出来的,先生这臂膀,是挥剑开弓练出来的。” 鲁肃脸上轻柔的微笑被收敛起来了。 “乐陵侯好眼力。”他这么赞叹了一句。 孙权的手心有些汗,但他告诉自己,手心里的汗是不存在的。 他的脸也有些苍白,但在这样的境遇下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就在陆廉和诸葛亮被鲁肃带走款待时,他也需要备起一场酒宴,用料良,烹饪考究,酒也是吴地最好的琼浆。 一切都准备停当,不差分毫时,他等待的客人来了。 用“客人”来形容其实是不妥当的,因为来的人不是客,而是他的自己人。 孙贲、孙辅、孙静、孙瑜,他们都是孙权的叔伯兄弟,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法而论,是真正的一家人。 当他们走进来时,孙权并没有矜持地坐在上首处,而是已经等在门口,恭谦又亲热地以家礼见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对他的态度也很放松自然,“哎呀,仲谋,这几又清减了!” “外有强敌,内有骄兵,”孙权叹了一口气,“小子又如此年幼,自然忧虑而不能成眠啊。” 孙贲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仲谋,你一个人怎么担负得起这样的重担?不要紧,还有我们在啊!” “我弟何须如此畏怯?”孙瑜也嚷了起来,“咱们齐心协力,难道会让那群武夫欺了你去!” “就是!就是!” 有婢女上了一轮酒。 孙权握着酒爵,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的族亲们,“父兄弃世,小子才疏学浅,不能担起这幅重任,累及从父与兄长,小子于心何安哪!” 他噙着热泪喝下了那爵酒,他的族亲们也跟着喝了下去。 一爵美酒喝下去,他们可聊的事情就多了。 他们骂袁绍死的早,骂刘备死的晚,骂这俩人要是能多打个几年,江东厉兵秣马,又是一番新气象不说,他们还能腾出手来去打庐江,打黄祖,他们要荆州,他们还要沿江而上,把刘璋也痛打一顿! “若我兄尚在——”孙贲也叹了一口气,“安能受陆廉小儿胁迫!” 既然提起父亲,孙权连忙举起酒爵,“父亲虽不在了,咱们齐心协力,亦能保江东不失!” 第二轮酒也喝完了,有人面颊渐渐变得红润,说话也不那么谨慎了。 “仲谋,你听我说,”孙辅推心置腹道,“那些武夫算什么东西!你可不要怕了他们!他们都是一群寒门草芥,比陆廉那个杀猪的黔首也差不多!” “不错!猪狗一样的出身,我家的部曲也比他们高贵!” “咱们想怎么对他们,就怎么对他们!哪能被他们所裹挟?” “话虽如此,”孙贲阻住了几个年轻儿郎继续说下去,“而今江东兵马大半在他们手中,仲谋不可不防啊。” “我有兵符,”孙权很乖巧地说道,“可节制他们。” 孙贲脸上出了讽刺的微笑,“别说你那兵符,当年大汉天子亲封的郡守,也节制不动你父呢!” 这句话似乎震慑住了孙权,让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恰在此时,第三轮酒送了上来,孙权离席徐趋至孙贲面前,亲手为他斟了一爵酒。 “阿兄,我有个想法,”他推心置腹地说道,“那些武夫哪有咱们自家人可靠?” 这句话声音并不高,但听在这些孙家人耳朵里,像是冬夜里的一声雷,震得他们两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陆悬鱼和诸葛亮还在由鲁肃陪着玩。 ……有点奇怪。 这位好脾气大汉好像本没什么正事,他使出全身解数都在招待他们上。 他抓来了一群山越俘虏和他们谈,找来了一些演杂耍的人为他们表演,请来了一些吴郡名士与他们谈天说地,他知道诸葛亮在收集江东水田的数据之后,还带着他们在水田里又走了一圈。 顺带一提,第一眼见到鲁肃时,这人穿得非常端肃名士,但看到她和诸葛亮坐在田埂上光脚抠泥巴的形象后,鲁肃也立刻了木屐,一起抠泥巴。 ……她就觉得很妙。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