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温浅拨电话,电话不通,她冲到荣光,想找温浅说个清楚,保安却说温先生不在。 樊歆急得彻夜难眠,一个好心的保镖跟她说:“您别急,后天就是温董的葬礼,会有一个告别仪式,到时您去解释清楚,如果被冤枉,总会水落石出。” 樊歆默然,也只能这样了。 …… 葬礼在樊歆煎熬中来到。 她去了灵堂,一大圈白的花圈包围硕大的灵堂,墨幕布透出黑的沉重。灵堂挤荣光的人,每人着黑衣,衣襟别白花,面悲戚看向灵堂正中的棺柩。 灵柩最近的温浅则与众人相反,他跪在地上,不是黑衣,而是白孝袍,头上戴着麻草,典型的中式传统孝子服。 灵堂气氛在樊歆到来的一瞬鸦雀无声,默哀的人群齐齐看向樊歆,脸全变,温氏宗族里的一位世叔当先嚷道:“你这杀人犯,你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我没杀人!”樊歆将声音抬得大大的,目光一直落在温浅身上,然而温浅跪在灵柩下,背对着她,不曾回头。 见温浅没反应,樊歆更大声地说:“温董没了我也很难过,可她不是我推下去的,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死她?” 她走到温浅面前,道:“希年,我没有杀你姐姐,是她要我陪她医院,我就去了,可她把我约到平台,突然要收我的镯子,我不给,她就要跳楼,我……” “呵!现在还口谎话,诋毁逝者!”先前那位温氏世叔截住樊歆的话,手一招,“胡秘书你来,把那天的事当面对质对质!” “是。”一身黑衣的胡秘书走了出来,道:“去医院的事的确是温董要樊小姐陪她去的。温董不舒服要做妇科检查,我们男下属跟着不方便,找弟媳稳妥的多,所以温董便将樊小姐喊了去,而我在医院走廊外候着。至于收镯子的事我不知情,我只知道病房里突然传来争吵,我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吵,但情况越吵越厉害,最后温董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就跟樊小姐上了顶层。” 樊歆越听越蒙,“三楼我什么时候跟她吵过了?你有证据吗,证人,还是监控?” 胡秘书道:“妇科检查室内怎么能安监控?但当时病房里有位姓徐的医生,大家可以问问徐医生。徐医生丈夫刚好是医院院长,医院由温氏控股,徐医生夫妇也算是温氏员工了,今天的葬礼他们也许会来,大家看看在不在。” 话刚落,一个声音响起,“我在这。” 旋即一个黑衣的女人从人群里出来,轻声道:“樊小姐跟温董的死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但那天两人的确在病房发生过争执。” 樊歆还没出声,人群里便有人问了出来,“他们俩为什么吵?” “因为温董发现了樊小姐的身体情况……也算是秘密吧。” “什么秘密?” “这……”徐医生垂下眼帘,目光在背跪着的温浅身上扫了扫,显出为难的神,“樊小姐是rh血,温先生是血,樊小姐如果跟温先生生育子女,因为两人血型不符,会出现新生儿溶血症,造成滑胎或者早夭……” 周围一片唏嘘,跪着许久的温浅转过身来,视线落在樊歆身上,眸里有惊愕。而樊歆本没听懂医生的话,“你说什么?什么溶血症……” 徐医生没有回答她,继续道:“温董先前并不知情,一心想樊小姐为温家开枝散叶。得知实情后她气恼樊小姐对她隐瞒实情,两人便这样吵了起来,最后就上了顶楼。” 先前那位世叔冷笑道:“樊歆,少装傻抵赖,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rh血?” 樊歆道:“我是血,但我不懂你们说的溶血症,而且我没有跟温董争吵,更不存在死她!”顿了顿,她想起什么,“慕总那天也在,他也看到了的,我一直想救温总!”她起身在人群中搜索——作为商界同道,哪怕曾有过过节,死者为大,慕寅出于商会礼节也是会来吊唁的。 果然,慕寅就站在大门左侧,全场目光瞬时集中到他身上去,气氛一瞬微妙。 如果慕寅那天真的也在场,那他就是见死不救。在商言商,生意上各自为利,有矛盾天经地义。但人命关天,撇开生意外的见死不救,这事就大了。荣光与盛唐梁子本就因樊歆结得深,再来一个温氏掌门人之死,只怕凭温氏的作风,即便不占优势,也要拼死报复。 气氛紧张起来,慕寅却弯起角,无辜地耸肩,“我不明白樊小姐在说什么。那天我虽去过医院探望生病的下属,却并不知道你跟温董也在。”说到此处他笑了笑,眉梢染上一丝轻佻,“但我慕某人是念旧的子,如果樊小姐哄得我高兴了,做做伪证也无妨。” 樊歆眼里的光亮慢慢黯然。 是啊,他怎么可能给她作证……且不说这惹祸上身的事,他巴不得她跟温浅误会越大越好,早点断个干脆! 在场荣光的人亦都惊住,慕寅却不在意旁人眼光,只朝温雅灵柩的方向鞠躬行了一个礼,再朝温浅道:“温总节哀顺变,慕某还有急事,先告辞了。” 他话落便去,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局面重回僵持,片刻后人群中有个荣光骨干说了一句话,是对温浅说的,语气很疑惑:“温董,那天您第一时间去了现场,难道没看到什么吗?” 温浅的视线一直停在灵柩里的温雅之上,大概是死状太过惨烈,温雅整个人都被布蒙着在,温浅跪在那,对着温雅的遗体,自始自终没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温浅不答,先头那人又问:“就算温董没看到什么,就算平台上没人,医院那么多人,难道楼底下的人也没看到吗?” 某个温氏子弟拍着脑袋道:“对对!我记起来了,我记得医院保安说,听到有个女声凄厉的大声求救,但没三秒钟人就摔下来了。如果这保安说的是事实,那应该就是温董死前曾求过樊小姐,但樊小姐没理会,将她推了下来……” 处于不利之地,樊歆反而冷静下来,她环视灵堂诸人道:“既然你们说我将她推下楼,好,拿出你们的证据来!” “还要什么证据!”一位温氏元老道:“事情再清楚不过,樊小姐无法为温氏诞育子嗣,温董与她争吵,樊小姐一怒之下将温董推下楼去,这一切虽没有直接物证,但胡秘书保安医生都可以间接作证。”他快走几步,到温浅面前:“事情已水落石出,还望董事长秉公处理,为温董伸冤!” 众人齐齐大喊,“请董事长为温董伸冤!” 温浅跪在那里,薄紧抿,须臾他着众人的目光抬起头来,道:“姐姐的死因我自然要追查到底,但现在没有证据,口说无凭,我不会冤枉任何无辜的人。” 灵堂一霎安静,就在温氏元老焦躁之际,有声音自人群里响起,“刚才警方查到一个视频,说是医院隔壁大楼的居民想拿手机玩自拍,却不小心留意到这一幕,便录了下来,这算不算证据?” 众人齐声道:“拿上来。” 樊歆松了一口气,如果有监控,就能证明她的清白。 可在看到监控的一霎,她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投影仪上清楚放出监控画面,视频拍摄的角度很巧,没拍到最里侧的慕寅,却将十楼的水泥围栏上樊歆与温雅拍得清楚。温雅挂在外墙上,樊歆趴在水泥围墙上,两人的手抓在一起,情况有些混。手机像素不好,画面有些晃动,但隐约听见樊歆吼道:“别以为我不敢下手!” 视频里温雅道:“你要杀就杀!你这失贞放的戏子,我死也不会让你进门!” 视频里的樊歆张口大骂,“温雅你够了!你对你弟变态的占有就罢了,还这样侮辱我,今天你死了也好,我就不用再忍你了!” 温雅似被她吓到,颤抖着哀求:“樊歆!是我不对!那件事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那么对你,我不想死,你别松手!”她惊恐着,最后凄厉的嚎叫:“救命!别松手!” 樊歆却猛地松开,温雅的身影如断线的木偶,直坠下。 …… 视频定格在这,全场人的眼神都变成了惊骇,温浅缓缓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樊歆,似是猜忌许久的事得到印证,面上一丝血也没有。 胡秘书道:“董事长看好了,这视频不可能伪造!”他扭头看向樊歆:“樊小姐,这视频上你的脸千真万确,这声音虽有点模糊,但也是你的,现在证据确凿,你别再抵赖了!” 樊歆冷眼横视,“你们断章取义颠倒是非,且不说是视频是真是假,杀人也要有动机的,即便我是熊猫血,对生育有影响,我也不至于要杀她,难道杀了她就能隐瞒真相?纸包不住火,后我嫁给希年,难道还能瞒得过吗?” 元老们一怔,无言以对。 “呵,当然不全因为生育问题。”胡秘书冷冷一笑,“其实董事长死前的话已经很清楚了。”他将视频回放,指着其中一个画面,视频里的温雅凄厉道:“樊歆,是我不对!那件事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那么对你,我不该喊那辆车……” 一群人看着视频愣住,“这话什么意思?” 胡秘书笑了笑,看向同样不甚明朗的樊歆,“樊小姐,你戏演得好,就别装了,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你上个月遇到的车祸,就是温董指使人下的手。” 樊歆面微变,胡秘书继续道:“那场车祸如果再晚一步,你可能就没命了,你知道真相后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说到这他摇头道:“其实温先生事后也查出是姐姐下的手,但他并没有向你坦白,所以你更加愤恼,再加上一直与温董不和,她又曾在顶层辱骂你,你新仇旧恨干脆一起来,横竖周围没人,把她推下去也没人知道……” 他滔滔不绝,而樊歆只是扭头看着温浅——原来那次“酒后驾驶”的车祸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温雅一手策划,若不是她命大,现在也许小命早已不保!而温浅早已知道真相,却只字不。为什么?怕影响彼此的情,还是为了护温雅? 温浅也在看着她,眼神似是痛苦,又似是矛盾。 那边元老们已嚷了起来,“樊歆,你好毒的心!温董的确有错在先,却并未得逞。但你却毫不犹豫将她推下高楼,置她于死地!”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了,杀人手段、过程、动机、证人、证词,一切都明了!咱温董死的冤!死的惨!” …… 一群人七嘴八舌,一个两鬓花白的元老走出来,向周身人问:“杀人行凶,按温家家法应如何处置?” 他是温氏辈分最高者,在家族内素有威信,立刻就有人答道:“回温三伯,先杖五十,再处死刑!视情节而定是处绞死还是斩杀!” 也有人偷偷瞟一眼上座跪着的温浅,示意道:“温三伯,眼下这年代……处私刑不好吧。” 温三伯将声音放轻了些,“那就给警方处理。”他瞅瞅温浅,是个试探的意思,“您觉得呢,董事长?” 温浅缄默不语,只定定瞧着人群里的樊歆。此时温三伯又说话了,“董事长,人证物证俱在,您不能偏袒凶手,躺在灵柩里可是你亲如母亲般的姐姐啊!” 他话落冲上前,对着灵柩三叩首,旋即仰头望天,面决绝,“温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温焕今冲撞灵堂,实是无奈之举,侄女温雅为歹人所害,含恨惨死,不孝子孙定要为她伸冤雪恨,不然侄女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他言毕重重磕下几个头,力度大到地板砰砰响。随着他叩头,几个世叔也跟着跪了下去,再然后更多温氏子弟刷刷跪倒下去,齐齐叩首。 旋即温三伯站起身,朗声喝道:“温家儿郎听命!董事长已被这毒妇惑心智,既然他不愿为亲姐报仇雪恨,那温家的血仇就由我们来报!” 不少人被温三伯的昂鼓动,跟着捏紧拳头,高声大喊:“报仇雪恨!” 温三伯随即大喊:“将这毒妇押下去,杖五十后处绞刑!” 樊歆没有开口求救,她只是看着温浅。果然,温浅慢慢站起身,将樊歆往身后一带,说了两个字,“谁敢?” 很轻的两个字,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散,却似含着千钧的力道,原本围着樊歆的几个小年轻立马松了手。 温浅转过身来,视线从在场所有人身上掠过,像他声音一样清淡的眼神,却没人敢跟他对视,只有温三伯强撑着道:“董事长,温董尸骨未寒,您就放纵凶手,你对得起温董在天之灵吗?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温浅冷冷道:“对不对得起是我的事,若遭报应,天打雷劈也是我的事。”他声音清清冷冷,却含着从未有过的强硬与决绝,容不得半点忤逆。 “你……”温三伯气得胡须颤抖,末了他一甩手道:“好啊!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董事长哪里会放在眼里!好,这事我管不了,我再也不管了!” 他拂袖而去,随着他走的还有他的直属部下与不少温氏子弟。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阵仗——这事多半会成为烙在双方心底,加速温氏内部决裂。 人群散了小半会后,樊歆目光还凝在温浅身上,温浅却只是背对着她,说:“你回去吧,这里不要再来了。” 他口气从未有过的疏离,樊歆定定瞧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脸蓦地一白,“难道你……你跟他们一样……怀疑我……” 温浅看向温雅的棺柩,温雅的遗体被白布所蒙,但即便隔着白布,仍能想象出那惨烈的一幕,她被钢筋整个贯穿,浑身血窟窿,脑浆迸裂,死无全尸。 终于,温浅的声音响了起来,樊歆几乎不相信是他说出的话,可这些字落入耳膜,却无比悉。 他说:“樊歆,没有人,愿意这样死去。” 樊歆的世界轰然倒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更,以后不出意外,保证一周四更以上。 下集提示: 大悲大痛后的大彻大悟! 当当当!终于要觉悟了!腾飞了! ☆、第120章 chapter120 觉悟 九月的光倾洒在窗台,一派温煦的暖金。 碎花窗帘随风飘,窗台下坐了个女子,表情恍惚,呆若木。头缓缓从苍穹高处滑下,最终落在青黛的山峦之间,暮降临,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减弱,直至夜噬整个视野。 不用猜,黑暗中静坐的女子正是樊歆。 她浑浑噩噩的子已经大半个月了。自从温浅在葬礼上斩断两人关系后,她便进入了这种状态。最初她闹过气过,不接受他冤枉她,她甚至紧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可她还是没能留住他。她的五指扣着他手腕,他那双曾与她十指紧扣,教她吹口琴写曲谱的手,毫不留情掰开她的指尖,一接一,从大拇指到食指中指再到无名指,到最后那小指头时,她心里仿佛有紧绷的弦,“铮”地一声,随着他毫不留情的转身,断了。 她心如刀绞,却仍不信他会一刀两断。此后,她还住在温宅,住在盼着他可以回来的地方。 她想,情真是一件犯的事,明明含冤的是她,受委屈的是她,她却从没想过负气离开,她还想等他,等到澄清冤屈,他会上门和解。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