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的夜空无星也无月,城市陷入安静的夜里,荣光九楼却依旧灯火通明。 办公桌后的温浅盯着桌上的照片,须臾他吩咐道:“阿宋,替我查查这个叫张伟明的人。” “张伟明?这人跟道具伤人案有关?” “**不离十。” 阿宋接过文件夹,用难以置信的表情问了句:“温先生,这事……您确定是她?” 温浅下巴:“之前她掩饰得太好,而我又被假线索误导,一直没想明白……现在看到这照片,一切都明白了……剩下的细节疑团,就等找到张伟明再来剖开。” 顿了顿,他补充道:“当然,事情没完全水落石出之前,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阿宋点头,“知道。” 温浅端起桌上冰水,徐徐抿了一口,水晶杯剔透而他握杯的手指白皙如玉,在灯光别样的好看。他喝着冰水沉思片刻,又说:“还有,派几个可靠的人在暗处护着樊歆,但别让她发现。” 阿宋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您是怕万一因这事跟九重杠起来,他们会对樊小姐不利?放心,盛唐慕总在呢,每次出行那保镖的架势……您没必要多此一举。” 温浅摇头,“九重的人心太深,多道保险总是心安一些。” 话落他沉默下来,房间一时安静无声,听得到风刮过窗户的轻响。须臾,他低低出声,轻得像是自语。 “我不能……再让她出任何意外。” …… 夜岑寂,同一片夜空下,也有人三更天还未睡。 y市最著名的富人区,豪华别墅的洗浴间传来“哗哗”的水声,足足持续了两小时,浴室里的人才里出来。 等久在外的助理殷勤递过巾,“齐湘姐,你怎么洗那么久?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齐湘赤着脚走到客厅,雪白小巧的趾头涂上了殷红的指甲油,随着她轻慢的步伐,似绽放在地毯上的小花。她头发漉漉披着,一双乌目却愈发显得明亮,她说:“没什么,在里面想点事。” “想什么这么久?在里头待久了容易缺氧。” 齐湘没答话,她披着漉漉的头发去了台,一面走一面说:“小林,替我订下周五去悉尼的机票?” “下周您不是受邀去巴黎看走秀吗?”小林愣了会后突然反应过来,“下周五温先生要去悉尼,所以您也想去?” 齐湘没答话,她站在台上,神凝重。 料峭夜风将她额上的刘海吹得颤动不停,她的视线落在茫茫黑夜之中,思绪却回到了今夜的餐桌上。 觥筹错间,小年轻们给樊歆敬酒,樊歆不会喝酒,出于礼貌倒了半杯啤酒,一只手却截住酒杯,递来一杯果汁,“女人别喝酒。” 出声的人是温浅,表情很平静,眼神里却有什么情愫一点点地,在这热气袅袅的席间,宣开来。 彼时她坐在他身旁,扣紧了手中竹筷——刚才她喝了几杯,他都不曾理睬。 先前她从未觉得樊歆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论是长相气质还是家室学历,自己都更胜一筹。要真挑出点与众不同的,也就是樊歆的子比较倔强罢了,当然,这在她眼里并不算什么讨喜之处。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甚特别的女人,不仅高高在上的慕寅宝贝般捧着,便连温浅也不对劲了。他一贯清高自傲,对谁都淡漠清疏,可唯独对樊歆,他眸里时常有柔软的光亮。 譬如就在今晚的聚餐上,他的眸光时不时就往樊歆身上掠去,将她喜的菜移到她面前,在她出汗的时候递纸巾,噎着了的时候送水……很小的细节,不动声却如涓涓细无处不在。 而那天失火后的电梯间,从来喜怒不形于的他,罕见褪去了万年不变的沉稳,急切将她拥入怀中。 那一刻他脸上的庆幸与喜,地,藏不住。即便是六年前他与自己相恋之时,也从未见他如此开颜过。 一叶知秋,形势越发严峻。 …… 冷风吹过,台上的齐湘终于收回思绪,她微微张,声音被风吹散,听起来有些飘,却又无比坚定,“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 数之后的深夜,一架开往悉尼的飞机平稳飞行在高空中,机舱外乌蒙一片。 头等舱上的齐湘喝着饮品,姿态优雅地看着窗外夜。那上了彩的薄薄红,在白管上留下嫣然的吻痕。 她身侧助理兴冲冲地道:“齐湘姐,要是温先生知道您为了去看他,推掉工作,还穿越大半个地球,他一定会动的。” “但愿吧。”齐湘眸里透出一丝憧憬,将计划再酝酿了一遍。 ※ 齐湘是半夜抵达悉尼大酒店,但与她想象的截然相反,推开门的温浅没有动容,表情极淡。 甚至在那目光里,齐湘看出了戒备。缓了缓,她问:“怎么?不?” 温浅微拧着眉,“这两天你不是有工作吗?” 齐湘凝视着温浅,话里有话里,“工作从来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见温浅仍是面冷漠,道:“我知道你忙,不会打扰你。小林去找酒店了,我先在你这歇歇,坐了好久的飞机,人好累。” 再一指自己的皮草外套,略显尴尬的道:“外面下了雨,我的外套打了,行李在小林那,你能借件衣服给我搭吗?好冷。” 温浅默了默,拿起一件西装,丢了过去。那随手扔去的姿势,透出些许不耐。 齐湘接了过来。而后从包里掏出一盒药,递给温浅。温浅抬头,视线在药盒上扫了一眼,又顺着药盒望向齐湘。 都说女人的娇媚从蕾丝开始。齐湘倚在桌旁,单薄的打底衫贴在玲珑有致的躯体上,料子是细腻的水溶蕾丝,先前外搭皮草时可显致的奢华,一旦褪去皮草,打底衫的一字领设计出锁骨与香肩,又是另一种妩媚。 见温浅盯着她,她似乎意识到装束略显,羞赧地将温浅的西装搭在了肩上。男西装配淑女蕾丝,这原本是不伦不类的搭配,可她一混搭却显出别样的风情。她本就窈窕玲珑,穿这种宽松的男衣,愈发纤细娇美,那领口处致锁骨与雪白肌肤,被墨西装遮一半一半,像半抱琵琶尤遮面的美人,反倒更让人遐想非非。 她对自己的美了如指掌,且深谙驾驭之道。 她嫣然微笑,瓣似娇的花朵,将嗓音得清浅而动听,“浅,其实我是来看你的,听阿宋说你这阵子总是冒,我一着急就从本带了药,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给你送过来。” 温浅回答的干脆:“你没必要这样。” “怎么没必要?”齐湘口吻更加真切温婉,“我记得当年生病,你开很远的车,去医院陪我打针吃药,风雨无阻……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动,现在我做这些理所应当。” 见温浅沉默不语,齐湘以为他忆起两人的往事,正趁热打铁,谁知温浅抬起头,正看向她,“齐湘,我们解约吧。” 齐湘的笑僵在脸上,像没听懂似的,“你说什么?”半晌后她反应过来,问:“为什么?” 温浅丢过一张照片,正是从小年轻手机里洗出来的片场剧照。 齐湘朝照片瞟了一眼,随即冷静下来,浮现一贯端庄的笑,“我不明白这照片是什么意思。” 温浅面上风平浪静,口中话却一针见血,“你很聪明,你找的帮手张伟明也很聪明,犯下几笔大案,却因强悍的反侦察能力逍遥法外……” 他注视着她,目光清冽犀利,像是要看到人的心底深处,“但你别忘了,这世上一切,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总有你算计不到的地方成为你的纰漏。” 见事情再遮掩不了,齐湘却并无任何局促,她笑起来,“是,是我。”旋即语气一转,“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无心的。” 随后她说:“我为什么要害她?我没必要跟盛唐结梁子。而且这些年在圈内摸爬滚打,我很少借助家族力量,都是靠自己,我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为什么要为了她,给自己留下污点自毁前程?” “原因很简单,人心向上而人向下。”温浅慢条斯理道:“你的确努力而勤奋,你始终自律自强,督促自己成为完美无缺的人,这是你的正面,你有一颗向上的心。但遗憾的是,你摆不了人最深处的影,你贪婪、狭隘、冷血、狠毒……” “你凭什么将这些不堪的词加在我身上?” “凭什么?”温浅轻笑,“就拿这件事来说。你可以冠冕堂皇说你对樊歆是无心之过,那李崇柏呢?你栽赃嫁祸给他,甚至迫不及待催促盛唐私刑惩罚时,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一条命?这还不够冷血与狠毒?” 他口中不急不慢,视线却如利刃寸寸近,齐湘别过了头去,道:“那是他倒霉。” “好,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选择。既然你不知悔改,自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齐湘的眼神渐渐冷却,有什么情绪在瞳仁里翻腾而起,旋即她一眨眼,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她那涂着淡金的指甲轻叩照片,语气有淡淡的讥讽,“温先生要跟我解约,恐怕不是因为这张照片,而是因为受伤的那个人吧?” 她笑了笑,嫣红的似六月榴花,“你姐姐不会允许的,你知道她有多喜我,当初签我也是她的主意。” 温浅跟着笑了,笑里有含而不的强硬,“你觉得,这世上有人能左右我吗?” 旋即温浅开了门,道:“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齐小姐请回,回国后我会办理相关手续,从此你我再无关系。另外,我虽然无权越俎代庖追究你伤人的权利,但你犯案的证据我会发到盛唐。” 齐湘没想到他如此坚定,一怔,“你!” 而温浅已经喊出隔壁房间的助手,冷冷道:“阿宋,送客。” …… 齐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凌晨两点的夜,天下起了小雨,她在蒙蒙雨地里来回的走。 雨渐渐淋衣裳,她仰望着无边雨幕,却是轻笑起来,方才的恼怒随着理智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往昔的沉稳与镇静,纷飞细雨中,她轻声道:“我不能让他把证据发到盛唐。” …… 屋外烟雨朦胧,安静的酒店房内,温浅在上思绪复杂。 时间真是造物主手中最快的刀,将曾经美好的人事千刀万剐,如今面目全非的齐湘让他叹人生多变。 忽然便又想到了樊歆。与齐湘、与圈里大多数女人相比,樊歆干净的像水,不势利,不贪婪,不媚俗,眼里只有她单纯的喜好与固执的梦想,在这物横的世界,她坚守着一往直前的倔强,多么的可贵。 他再睡不着,翻开手机里的视频——十有**都是她在医院养伤的片段,莫婉婉录了后发给他的。 他点开其中一个,视频里穿着宽大病号服的她坐在沙发上,她那时脖子上还戴着僵硬的脖套,行动不便,想要低头看书,却看不着,只得将书举起来放在眼前,有种笨拙的可。 温浅对着视频摇头轻笑,“这时候还不忘记看书!还真是好好学生啊!” …… 温浅是在凌晨三点睡去的,然而还未睡几个小时,一个电话将他惊醒,那边传来小林惊慌失措的声音,“温先生,您快来,齐湘姐不好了!” 温浅来到齐湘下榻的酒店时,朝初升,明晃晃的光洒整个城市。 小助理将温浅往内卧里领,就见齐湘紧闭着眼躺在上,脸颊红成一片,嘴却矛盾的泛白。小林焦急地道:“齐湘姐昨晚心情不好,淋了大半夜的雨,回酒店没多久就发高烧,我说去医院,她非不肯,强撑到现在,人都不好了……” 温浅眸里浮起质疑,他走到头,将手背贴在齐湘额头。没有演戏,的确很烫,起码三十九度以上。 察觉到他来,昏睡中的齐湘抓住了他的手,她一改过去的矜持端庄,哀切道:“浅,那件事我做的不对,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小林见状看向温浅,“齐湘姐烧糊涂了,她昨夜里一直喊你的名字。木杖的事她真是无心的,那天您不理她,她心情不好去了仓库,随手拿木杖捶了几下气,她并不知道两颗钉子砸了上去……” 以上说辞的确属实,小林观察着温浅的神,后面的话就开始编排了,“齐湘姐说,樊歆出事以后她很害怕,她欣赏樊歆,怕樊歆生她的气,就一直没敢讲……后来拍完戏,齐湘姐送了不少礼物给樊歆,就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 小林将声音得煽情而真实,而上的齐湘仍是紧抓着温浅的手不放,面病容,烧得脸颊通红,口中话语无伦次,“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会改……” 小林在旁叹气,“齐湘姐这人心高气傲,话都放在心里不肯说……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有温先生,不然不会放弃法国如中天的事业回国。” 小林话落,上昏睡这的齐湘悠悠转醒,她嘴苍白呼急促,看了温浅一眼,虚弱地道:“浅。” “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喜过任何人……”她美丽的眸里慢慢氤氲开雾气,褪去了往常的矜持从容,目光罕见的哀戚,“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她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泪花点点如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娇弱动人。温浅却慢慢拂开了她的手,“齐湘,这不可能。” 见他拂袖要离开,齐湘紧攥住他的衣袖,眼泪瞬时滑落,哽咽道:“浅,你不能这样对我……” 温浅不顾她的苦苦哀求,推开她的手,他再不看她一眼,起身将视线投向小林,“小林,你送她去医院。” 小林愣住,“您不管啦?齐湘姐病的这么重!”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