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田和心腹谋士解良对视一眼,在彼此眸中看见相同的忧虑。 解良琢磨半晌,道:“主公,高将军,其实我们未必一定得大败益州军。” 什么意思? “陛下忌惮逆王,我们若能设法诛杀此人,亦未尝不可。” 第103章 皇帝忌惮的, 唯有一个齐王。 若能成功诛杀此人, 就算没能打胜仗,那好歹也及格了;倘若乘着益州军群龙无首, 后续能趁机大败之,那更是赫赫战功,扬名天下。 擒贼先擒王。 咋一看, 确是妙计。 高贲一听却烦躁:“诛杀齐王, 说得倒轻巧的。齐王身处中帐,数十万大军团团拱卫,要哪个刺客能摸进去, 老子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夜壶!” 说得忒轻巧了,谁不知道老娘是个女的呢? 擒贼先擒王,说谁不会说,问题是你能杀得到吗? 口号, 巡逻,一层接一层,叉分布严丝合, 任凭身手再出众的刺客,也无法偷偷摸到中帐。一被发现就是死路, 军营从来都不是讲究个人武力的地方,你再能打也只是一个人。 就这么说吧, 齐王肯定恨死他和齐田了,也没见他潜入己方大营,直接把自己和齐田给杀了? 简直白做梦! 高贲本烦躁, 武将多豪,嗤之以鼻之余,唾沫星子了解良一脸。 解良却不介意,用袖子抹了抹脸,道:“将军此言差矣。” “某于战前,曾细细打听过这逆王,听闻他每逢出征,必身先士卒,对阵厮杀,从不落于人后。敢问将军,是否?” “是也。”说得一点不假。 解良一笑:“那接下来两军正面锋,如何就不能接近那逆王了?” 接近是能接近的了,但接近的敌军不死也残啊。 还以为解良能说出些什么,高贲大失所望,摇了摇头:“逆王武力之高,世所罕见,入敌军阵,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无人能及。” 这些人是没有亲眼看过齐王入敌阵,万军之中来去自如,刀锋过处,热血四溅,一倒一大片,但凡亲眼目睹过的,没有不心神巨撼。 最关键石他力之充沛,令人叹为观止,曾大战鞑靼三个昼夜,厮杀不停,竟仍未力竭。 齐田听罢,脸也沉了下来。 魏景武力值有多高,曾为平海侯亲信的他亲身了解过,这又几年过去了,只怕有增无减。 帐内沉默一瞬,须臾解良大笑:“高将军,逆王武力虽高,但也不是无人能及呀!” 高贲霍地回头:“你什么意思?” 解良理了理衣襟,对齐田一拱手:“某旧年曾听主公言,陛下身边有五大高手拱卫,不是可否是真?” 这是丁化死那年的事了,当时上林苑搜索此刻万分紧张,有人担心圣驾安危,齐田便对几个心腹说,皇帝身边有高手拱卫,不怕。 现在这么一说,齐田也想起来,他“嘶”了一声:“你是说……” 这是真的,历代大楚皇帝身边皆有隐卫,听闻是太祖近卫的后人,专司贴身护卫天子。魏显继位后,身边有五大高手。 这五大高手,甚至其中三个,还是齐王魏景幼年启蒙之师。 据闻魏景天赋过人,竟能集各家所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纪轻轻,赶上了教导他的老人。 不过赶上了,也不等于超越吧,他到底是年轻。 那,如果好几个高手一起围攻他呢? “两军对垒之际,再辅以弓弩强阵。”解良肃容:“必能歼杀逆王!” 这句话如旱地闷雷,震得人心轰轰,齐田高贲对视一眼,两人呼立时急促起来。 不得不说,此计不论实际作的可行,还是成功率,都非常之大。 二人一时心如擂鼓。 高贲迟疑:“只是,只是此乃守护陛下安危之高手,这,这……” 底牌中底牌,最贴身最关乎小命的一张,这皇帝能同意吗? 齐田定了定神:“不管如何,咱们且试一试。” 他立即取了笔墨,亲笔密奏一封,和高贲一起署了名,立即命心腹星夜送往洛京。 …… 益州军大营。 中军大帐。 魏景召诸将谋臣齐聚议事,待众人坐定,他环视一圈,道:“两军对峙已有月余,半月内,朝廷大军不得不出。” 高贲谨慎不出,魏景也不急,他最清楚朝廷的德行,对方熬不了多久的,最多不超过两个月,必定得出兵。 季桓赞同:“朝廷筹措粮草颇费力,高贲确实不得不出。” 中原多年来天灾人祸频发,粮食产量每况愈下,偏中央对地方约束力渐弱,难以征集。益州却刚好相反,封闭灾祸并不波及,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物民丰。 论资源消耗,朝廷绝对拼不过魏景。 他耐心等着,这段时间内,最重要的是严密把守门户,不让对方窥得半分空隙。 结果很成功。 魏景将视线投向长案上的地域图:“接下来一战,朝廷必得我军正面锋。” 而损耗了十数万兵的高贲,无论如何也得让诸侯联军上战场了。 魏景久候的破敌战机,已至。 韩熙陈琦等人互相对视,面喜,张雍一拍身前长案:“他娘的,这群孙子好歹冒头,终于能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这个鲁的,季桓无奈摇头,也不理,拱手道:“主公,诸侯联军所在,正是破敌关键。” 以这诸侯联军作为突破口,这联军可是足有十几万,一旦大,不可避免将大大影响敌军全军。 敌军一,我军趁势猛攻,上风一占,再难反转。 目前第一个难题是,如何在战前,准确推断诸侯联军的站位。 季桓看向魏景,后者已久久注视地域图,须臾食指在其中一处一点,一划:“高贲,必将诸侯联军放在右翼中后部。” 其实对于魏景来说,最难的还不是推测位置。 高贲此人,曾在他帐下听命足有五年之久,魏景对征战风格和排兵布阵手法都颇悉。高贲为人最谨慎,不用怀疑,他左思右想过后,还是会将软肋放在最安全的位置。 两军如今隔荆水和桐川对峙,荆水在右,战场必然在左边的桐川。桐川边缘山丘起伏,中间却十分平坦,也很适宜当战场。 朝廷联军列阵的东边,唯有右翼中后部是最安全的。此处毗邻的山丘矮且林木稀疏,本藏不了多少兵。魏景就算战前预料到了,想遣军潜藏其中,待开战作为奇兵伺机突袭,也不行。 地利在敌军一方,就算推测到了位置,他们还是无从下手。 张雍“哎”一声,季桓眉心紧蹙,其余人也如是,帐内气氛一下子就沉凝下来了。 “或许,我们可从内部击破。” “主公,战时短期内未兴,我们试着先从敌营下手如何?” 魏景和季桓的声音同时响起,话罢,宾主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眸中看到同样的东西。 …… 每每世,诸侯总会在远近势力中放置眼线,不论大小,不论敌友。 市井,乡野,军中,衙署,或者各行各业。也未必多好的身份,比如军中一个小卒,衙门一个力夫,广撒网形式,收集各种蛛丝马迹,分析对方的动向,还有就是预备不时之需。 魏景当然不例外,他如今恰逢了这不时之需。 …… 朝廷大营。 诸侯十八万联军的营帐,在左后方,开战以来都没怎么动过,减员是没有的,但低落的士气依旧没能好转多少。 能好转吗? 傻子都知道,被点中出来凑数的,都是诸侯预备着要牺牲的。 虽说从军那一刻起,就是把脑袋别混饭吃,随时可能丢命,但那和明着被推出来送死能一样吗? 营中好歹管,但这饼子吃在嘴里实在没滋没味的。 “听说,不久就要出战了。”先前损了十几万大军,这回他们必定得上场。 这消息已悄悄传开,气氛更加抑,一个看着不过十四五,尚一脸稚的少年兵卒突然哭道:“我们会不会被放在最前面去?” 齐王勇悍天下闻名,先前就大胜两场了,他们这些并非亲军的,会不会被安排到最前面去当个盾饵什么的? 少年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他呜呜哭着:“呜呜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她只剩我一个儿子了,大兄二兄都战死了呜呜……” 这哭声像是瘟疫,几处低低的哭声又起,这一片人人眼眶发红,气氛抑。 有高贲遣来的军侯闻讯赶来,厉喝道:“谁竟敢胡言语?!动摇军心者,立斩不赦!” 少年吓得不敢吭声,但好在周围的人俱沉默,并没人供出他。 找不到人,军侯怒骂几声,最后神一缓:“诸位放心,高将军视汝等与营中其余兵卒并无二样,不需担忧,诸如饵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他环视一圈:“你们都放心。” 事实上,这军侯的特意安抚并未让人放心多少,反而这边的动静,加速了小道消息的传播。 像病毒一样,短短两,悄悄在十八万诸侯联军中蔓延开来。 接着又有一种言论出现。 “若真如此,不如偷偷逃了回家,还能侥幸得一命。” “朝廷和我们府君面和心不和,追查不严的。”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