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心思是什么心思? 大堤决,大起,趁势而动。 再具体点,就是推翻大楚,或许说推翻龙椅上正坐着的那位新帝也行。 结合济王的举动,邵箐心念电转,她面惊:“你是说!” 她立即闭嘴,不再言语,一双眼睛却瞪得圆溜溜的。 魏景接过姜汤一仰而尽,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若我晚归,你先睡下莫要等我。” 是与不是,探探就知,既然考察了一个白天,结果怎么也该出来了吧? 这种天气,再加上济王身边也有好手,邵箐普通人呼重,很容易了痕迹,毫无疑问留下来才是安全的。 魏景立即动身,临行前他给韩熙等人下了死命令,若有什么变故,以保护邵箐为第一要务。 他推开后窗,闪身而出。 …… 冬季天黑得早,如今已是暮四合,昏昏沉沉的正适合隐匿身影。 魏景换了一身白衣,借着雪和夜的遮掩,避开几处暗哨,如夜鸟般无声无息地接近陈留官驿的二进正房。 很好,守卫森严,如寺人姬女般的闲杂人等一个不见。 他来得正是时候。 魏景一个倒挂金钩窜入廊下的梁顶,一双黑眸恰恰对准了巴掌大的气窗。 屋内有八九个人,首座上的正是一身湛蓝王袍的魏钦。他案前正站着禀事的正是今大堤上所见的两人。另还有四五个应是谋士身份的男子,分成两列坐在下首,专心听面前人说话。 “……坝身倒是用了好石料,夯得也十分结实,即便严寒也不见多少裂纹,可见是废了大力气修筑的。” 这两人皮肤泛黑,脸皮有细小皲裂,说他们是常年在堤坝上监督工事也不难取信于人。方才说话的年长些,话罢后长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陈留至扶沟一带,确实土质疏松啊!” 他们抵达陈留之前,已经使人悄悄掘开积雪,深深浅浅把冻土取了十几处。二人仔细辨过,土质疏松比想象中更甚。 “河水沙多,历来不驯,如今被生生一束,大堤需承受的水力何止往昔之数倍?土地夯实,大堤完工,或许能经受也未可知。然可惜,可惜啊……” 都是筑堤人,痛心疾首自不必说,魏钦却不耐烦了:“可惜什么赶紧说!勿要啰啰嗦嗦耽搁孤的时间!” 慨戛然而止,那二人也干脆,对视一眼,拱手直接齐声道:“禀殿下,明年汛,最迟夏讯,陈留至扶沟段大堤必决!” “很好!” 魏钦出一抹意的笑容,随即挥挥手:“行了,你二人下去领赏。” 结论得出后,接下来的商议就二人能参与的了。这二人也心知肚明,恭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殿下,果然如某先前所料,黄河大堤必决。” 坐在右边最上首的谋士,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他捋了捋须,笑道:“泽国千里,民变必生,殿下正可趁势而为,起兵拨反正。” 山羊胡拱手:“殿下莫再犹豫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除去前太子与齐王,先帝膝下诸子以殿下最尊,正该位居九五,统帅万民!” 说起这个,魏钦面一变:“那卑婢所出之子,也配受孤三跪九叩大礼?!” 他呸了一口,余怒未消,神间一阵厌恶和不齿。 不过到底兹事体大,魏钦再是心下大动,再是暴躁易怒,也没有马上拿定主意,他沉了一阵,还是道:“储先生,容孤三思。” 山羊胡名储竺,见这般境地了,魏钦都没能下定决心,他有些急了,忙道:“殿下,您……” “行了,都下去,孤再想想。” 魏钦其人,主意最大,而且脾气一贯不好。其余人纷纷站起告退,再规劝明显不合适,储竺只好也闭上嘴巴,跟着一起退下。 屋里很快就剩魏钦一人,他倚在太师椅的靠背,垂眸思索。 …… 气窗之外,魏景眸光微微闪动。 等了一阵,魏钦没有动静,他正离去,谁知就在这时,书房另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目标显然是外书房。 魏景重新按住身影,凝神往里看。 …… “启禀殿下,杨子明求见。” 杨舒,字子明,方才在座的谋士之一,魏钦皱了皱眉:“子明何故去而复返?唤进来罢。” 一个身穿青广袖长袍的年轻男子被引入。这杨舒是济王麾下最年轻的谋臣,身躯修长,面如冠玉,俊美不下魏钦本人。 不过魏钦明显对君子如玉并没多少赞赏的心情,一见人,劈头盖脸就问:“子明,何故去而复返啊?” “禀殿下,在下有一言,反复思虑不得不劝。” “说来就是。” 杨舒拱手,肃然:“殿下若有大志,在下不敢规劝。只是不管殿下最终决定如何,此去京城,万万要避今上锋芒。” 现在龙椅上坐的不是老子而是异母兄弟,人在京城,就在他人的地盘上,若不收敛脾气,结果肯定是糟糕的。 不管是否起兵造反,都将大大不利于后。 济王暴躁易怒,除了首席谋臣储竺能在其面前略进劝外,其余人都得斟酌着说话,以免触怒于他招祸。杨舒去而复返,特地来说一番未必讨好的劝谏之言,可谓极为魏钦着想了。 魏钦脾气不好,但并非不识好人心,他神大霁,起身亲自扶了杨舒,颔首道:“子明一心为孤,孤自知晓,你放心,这话我记下了。” 济王听劝,杨舒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多留趁机刷好,拱手道:“不妨碍殿下虑事,在下告退。” “好,来人,替孤送子明。” …… “这么说来,这济王也是动了心思了?”说话的是邵箐。 杨舒离开后,等了一刻钟,魏钦再无动静,魏景就折返。回来后子还在翘首等待,他梳洗过后,夫二人躺下细细说起方才之事。 邵箐听完,眉心微蹙,济王同样看到了问题,心思蠢动,也不知后局势变化,对已方是利是弊? “如无意外,应是有利的。” 魏景轻拍着子的背部,眯了眯眼:“而且,这心思蠢动的,只怕不止魏钦。” “需知魏钦此人,自幼莽顽劣,不好读书,策问尚且不,更何况河务?” 按照常理推断,济王即便再不忿新帝,他本人也看不出束水攻沙背后所隐藏的问题,必然是有人提起,他才盯住此事。 这个人吧,除储竺不作第二人选了。 “你是说,储竺煽动济王?!”邵箐口而出。 魏景缓缓颔首。 储竺一再规劝,可以说是急其主所急。但在他看来,总觉得过分迫切了些。他不合理怀疑,此人背后另有主子。 黑暗中,魏景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看来,趁势而动的,不止一两人。” “唉,也不知,这储竺的主子是谁?” 能摸清的是最好的,有本事将口舌耳目放到济王身边的,显然不是一般人,有这么一个居心叵测者潜伏在暗处,总会为未来增很多不稳定因素。 但邵箐也明白,这不是说摸清就能摸清的,一个字,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已不变应万变就是。” 魏景安她:“快睡吧,明还得赶路。” 也只能这样了。 背后一只大手有规律轻轻拍着,悉的轻吻落在额头,邵箐乖乖闭上眼睛。 不过思绪肯定立即回不来的,话题已结束,她便随意嘟囔一句:“那济王也不算运滞到底,好歹还有个忠心的。” 说的就是那个杨舒。 不过邵箐话一出口,她突然“咦”了一声。 哎,话说这名字怎么有点儿悉呢? 第56章 略想了想, 没想起来, 身疲骨乏困意上涌,邵箐眼皮子打架, 挨着魏景暖烘烘的膛就睡着了。 次一大早启程赴京,匆匆出门登车时正遇济王一行鱼贯而出,她忽忆起此事, 不往那边多瞄了两眼。 然而就是这么凑巧, 杨舒紧随济王之后步出驿馆。 宝蓝广袖长袍,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肤光洁的一张俊秀面庞,比之皑皑白雪也不遑多让,他神淡淡,登上济王之后其中一辆车。 “咦?” 邵箐瞪大眼睛, 这个人她还真认识啊! 离得远,她看不大清他的五官,然而就是隐约的轮廓, 却瞬间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在一起。 这么说也不大对,应该是原身的记忆。 “怎么了?” 魏景索和她一起登车, 王经等人自觉避出去,他低声问:“你认识他?” “是!” 邵箐点头如捣蒜, 将声音得极低:“他是我姨母家的表兄啊!” 是原身的,但现在也算她的了,难怪昨夜倍觉杨舒这名字似曾相识。 邵箐有原身的记忆, 但这些事情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到底有些许区别。每每总要刻意去回想,又或者像今天这样突然被触发,她才会恍然忆起。 “哦?” 魏景挑眉,子的表兄,如何会投于济王帐下当个小小谋臣?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