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思及方才此人所言,这里的证据只是一部分,看来人家也不是没有留下后手。 赵安贤三人一同拿着牛皮纸袋走了,连打开看都没敢看,其他官员也没有多留。凤笙再度回到之前所住的那个房间,但与之前相比,明显守卫多了一倍,而且也不如之前和颜悦 ,竟有一种视她如豺 虎豹之 。 起风了。 建平三十年的朝廷动 ,因凤笙的突如其来,再次刮起一场飓风,这一次竟是彻底改变了朝堂局势,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想想到的。 * 就在凤笙回到那个房间,又吃了一顿饭的时间里,整个京城都震动。 发生在大理寺的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京中蔓延了起来,竟是让人想捂都来不及捂。 建平帝震怒,陈皇后大骇,太子惶惶不安,宋阁老竟在内阁里砸了茶盏,足以见得他的心绪是如何的不平静。 这世上没有谁能真正的只手遮天,若说有,那也只有建平帝一人。可即使是帝王,也有许多无奈和不得已,朝堂之上局势复杂,光一个两淮便牵扯甚多,建平帝堂堂一国之君想做点什么,也得筹谋了再筹谋,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关系着江山社稷,若是太子私德有亏,品行败坏,恐怕所有朝臣都不愿他继续坐在太子的位置上。 如今有人在三司会审中状告太子,言辞凿凿,有理有据,甚至牵扯出数年前一宗大案。 一时间,朝野震惊。 * 乾清 随着一声脆响,这已经是建平帝砸掉的第三个茶盏了。 之后,整个殿中便陷入一片死寂中。 今 当值的太监 女们俱都战战兢兢,在陛下身边服侍久了,就知道当陛下越是平静的时候,越是震怒。 建平帝震怒的不光是太子的事,还是他至此才明白自己着了别人的道。 甚至在去年此时,他对方凤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是极为欣赏的,不然也不会罔顾对方没有功名,屡屡破格提拔。也许别人不清楚,但建平帝知道两淮如今能有如此气象,此人居功甚伟。 可当时有多么欣赏,此时就有多么痛恨。 一个小小的师爷之子,竟布出如此弥天大局,帝王素来多疑,甚至当初方凤笙接触范晋川,也被其当成别有心机了。 此人竟看穿自己对两淮早有不 ,之所以一直迟迟不动手,是暂时动不得手,而范晋川不过是自己布过去的一颗棋子。宋阁老一系借着太子将两淮经营的铁桶一片,只有范晋川这种身份过去,才不会惹人生疑,而他的 情品格恰恰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万万没想到瞌睡碰到了枕头,果然范晋川当了大用,方凤甫此人也正式进入他眼底。而此人种种行举都与他的一些心思不谋而合,竟让他有一种见才心喜之 。可这种欣赏在后面他屡屡不识趣,去碰触一些不该碰触的东西时,慢慢变成一种隐忍的不耐。 此时想来,此人故意做出那些,不过算准了背后一定有人浑水摸鱼,借机攻击太子,而他一定会保住太子,所以他一定会被带入京,甚至具体到一些细节小心思的 准拿捏,才有今 的当堂状告太子的事发生。 建平帝越想脸 越冷,竟有一种冷汗直冒之 。 这是忌惮?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福禄走进来,小声禀报。 “不见!” …… 殿外,陈皇后在得到建平帝不见她的消息,依旧有些不死心想继续求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离开了乾清 。 此时东 ,宗铎正大发雷霆拿剑书房里所有东西,他这是把物件当方凤甫砍呢。 “孤要剁了他,他竟敢来告孤!” “殿下,冷静,求求您冷静,千万莫要怀了娘娘为您做的一切。娘娘还未说话,事情就一定还有转机。”何年从身后抱着他道,哪还有平时的镇定自若。 “转机?” 真的有转机吗? “孤与其去求转机,不如先杀了他!” 也许会有转机,但至少现在是没有。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朝堂上便因此事议论纷纷,无数官员上书为了确保太子声誉,此案必须彻查。建平帝已经骑虎难下了,私下里怎么 都可以,闹到明面上,就必须给天下人一个解释。 当年尘封在刑部的卷宗再度被开启,那已经过去了数年的案子终于展 在天下人眼底,孰是孰非,自有公道。 与此同时,朝堂上关于谁受命审这个案子,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按理说得上大三司,也就是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位正堂官,可提到朝堂上,却有很多人对此有异议。整整争论了半个月的时间,最终定下了六名官员,除了大理寺卿吕宝 、刑部尚书俞焕杰、左都御史鲁云傅,另有鸿胪寺卿姜喜明、魏王,及礼部尚书蒋博学,共同审理。 这六人是多方势力互相倾轧的最终结果,而魏王算是唯一的例外,他是建平帝亲自点名放进来的,也就起个代帝监督之作用。 其实事情发展到今时今 ,想通过某人的手在案子中动手脚,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这六人彼此监督彼此制约,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案子大白于天下。 事情按部就班的开始了,而作为苦主的方凤甫,为了确保其安全,其本人已经被关押进大理寺的天牢之中。 期间,魏王作为主审之一,与其他主审官员一同来见过凤笙一面。 她又瘦了一些,不过 神还不错。 临走时,魏王道:“此人不是案犯,被关在此处已属违制,让她与犯人等同吃住,到底显得有些刻薄了。” 吕宝 问:“还不知魏王殿下有何建议?” “此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清楚的,此人又是个文弱书生,他对社稷也算有功,吕大人当特殊待遇。这样吧,将牢房布置得更舒适一些,再寻些书卷与笔墨,让他打发时间。本王曾与他有数面之缘,这些东西本王会命人送来,也算是全了一份香火情,也免得世人议论我皇族处事刻薄。” 其他几人一阵面面相觑,倒也没有提出异议。反正魏王送来的东西,若是出了事,由他自己负责,在方凤甫将所有证据都 出来后,其实这整个案件与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也不用怕互相套口供改证词什么的。 就这样,凤笙换了间更舒服的牢房。 若不是牢房中无窗,牢房的门常年紧闭,只留了一个送饭的窗口,几乎与在自家没什么区别。里面 榻书案屏风俱全,御寒的衣物也有准备,魏王还给她准备了一样物事,反正凤笙看见后,是窘了很久。 其实她有自备,还随身携带了不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为久不见天 ,凤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了。直到魏王又命人给她送来了过冬衣物,牢房里给她 了炭盆,她才知道原来已经是冬天。 这期间魏王借口让人给她送的东西不少,但一句话都没传过,凤笙猜测他肯定是生气了。 可生气也没办法,自打她从孙家离开后,她的生命乃至她存活的意义,就是给她爹报仇翻案。她战战兢兢,那么艰难地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这一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挡她。 包括他。 魏王送来的东西里有很多佛经,这里的 子安静得让人想发疯,书总有看完的时候,所以凤笙最近 上了抄佛经。 抄一会儿,累了就歇下,反正她无事一身轻,就只能干这个了。换做以前,凤笙是绝对想象不到,这里竟是她平生最悠闲的 子。 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 她现在是全然的放松,事情进行到最后一步,结果如何已非她能控制,就算不能一命偿一命,就算她现在立即死了,她也不怕死后没脸见她爹了。 她已经尽力了。 * 时间进入次年 天的时候,结果出来了。 宋阁老被削官抄家,另行审理,其他涉案人员俱都落马,丢官的丢官,有的被抄家,再严重点的就算直接丢脑袋。而太子宗铎被褫夺了太子的封号,暂时被圈 在皇子府里。 这已经是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所以凤笙知道后并不意外。 大周朝有五刑十恶八议,其中八议为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也就是说有以上八种身份或者资格的人,触犯律法后,任何司法均无权审判,必须奏请皇帝由其亲自裁决,并可酌情减轻罪行。太子即是亲,又是贵,还沾了故,怎么也不可能赔上 命,他能丢掉太子的身份,已经算是众多势力努力之下的结果。 那她也该死了吧? 可凤笙一等不至,二等还是不至,难道说建平帝不想杀她了? 她并不知道,在这场风波之中,建平帝不止一次想杀了她。之所以忍耐,是为了表现帝王的风度,是不能让天下人非议。 好不容易待事情尘埃落定,一切都平息的时候,他又动了此念,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说什么?” 如果建平帝现在面前有镜子,他就能欣赏自己吃惊到极致是什么样子了。 “你说那方凤甫是个女人,你跟朕求娶她?” 素来高傲的魏王,此时匍匐在地:“是,父皇。” 第75章 建平帝陷入良久震惊中。 可他不愧是一代帝王, 泰山崩于前而 不变,所以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回到龙案后坐下, 目光复杂地俯视着跪在下面的魏王。 “她是个妇道人家,怎么来的功名?” “方凤甫是她英年早逝的兄长, 两人一母同胞。” “那你和她怎么回事?” “儿臣曾与她有数面之缘,机缘巧合之下,才知她是女儿身。” “那当初她当堂状告太子时, 你为何不说?” “那时戳破其身份,并无任何用处。” 魏王说的并没有错, 事情发展到了后面, 方凤甫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疯狂的不过是那些想把太子拉下台的人。到最后, 那些人已经进入癫狂, 为了能拉太子下台,无所不用其极,见谁咬谁。 整个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 最后与其说是建平帝屈服在律法与众朝臣之下, 不如说他屈服在那种氛围之下,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那种氛围再继续下去, 他甚至有种国要灭亡之 。 可这一切的起源却是方凤甫。如果不是她,没人会开这个口子, 即使想开口子, 也得寻找契机。她给了那些人创造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后那些人就疯魔了。 现在竟告诉他,方凤甫是个女人! 那么,他这个好儿子在背后充当着什么角 ? 魏王并没有发现,此时坐在龙椅上的帝王,看着他的目光充 了审视,帝王的猜忌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也许他懂,可能早就不在乎了,抑或是他宁愿冒着被帝王猜忌,也必须做成某件事——用自己作为稻草绳,将那个女人捞回来。 他这是一步险棋。 之后魏王用十分平静的口气,将自己和方凤笙的渊源说了出来。 九分真,掺着一分假,可以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一字未提。从他与方凤笙在孙家相识,对方利用他,成功和离,再来扬州相遇,只是当时对方乔装成了男人,他竟没有认出竟是她来。 再到机缘巧合下,他识破对方身份,后来几番接触,对其暗生 慕,可对方却对他不屑一顾。 魏王说得十分简练,但言语中的情意却做不得伪。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