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蒋述的心血。这座建筑的一砖一瓦都出自他的设计,他亲眼看着它一步步耸立起来,艺术家的浪漫和军人的热忱都被他投入其中,说是将要看做自己的孩子也不为过。 蒋述沉默片刻,道:“说不好,或许应该期待它发挥价值。” “它也该算作军人,战胜敌人是他的职责,”他语气凝重,眼中似有锋利的剑光,“如果不能战胜,那便只有战死。” 齐砚行没有说话,他知道蒋述并不需要自己的认同,也不需要任何人的。 虽然两人出身不同,但都给了对方最大程度上的尊重。自认识以来,蒋述从来不会用敬军礼的方式同齐砚行相互招呼,齐砚行十分敬佩蒋述身上的骑士神,也会站在军人的角度上,理解他的想法。 真诚相待,彼此尊重,让两个人在短时间内建立了友谊,由同事变成朋友。 半途中,飞机降落了一次,接上前往柯潭的另一部分军官。等待跑道空闲还要一段时间,几个军官下了飞机,在停机坪上烟透气。 蒋述看着舷窗外,问齐砚行:“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一直不烟?” “以前,结婚以后就没碰过了,”齐砚行说,“家里有孩子,闻不了二手烟。” 蒋述点了点头,表示同身受,虽然……两人的情况实在是天差地别。 “我也是结婚以后就改过自新了。老婆不让,每天回家还要先检查一遍,身上要是有烟味,就得去睡沙发。” “有一次,我没忍住了一,被发现了,他竟然想拿衣架打我,”说着说着,蒋述自己都笑了,“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这人是怎么好意思说我独裁,说我限制他的?” 齐砚行再一次被这对冤家的事迹惊到了,不竖起大拇指:“令夫人……确实厉害,这算不算家庭暴力?” “算吧,”蒋述接下他的话,“唉,离婚的时候应该让他赔偿我的。” 两人都笑了起来。 虽然没有下去烟,但也达到了透气的效果;虽然各自心里都坠着沉甸甸的苦楚,但既然表达不出,不如就笑过去。 十几分钟后,跑道让出来了。 飞机再次起飞,飞往南国,飞向战火,飞离家乡和人。 第七十一章 丈夫走后,程问音的子又归于平常,只是多了些等待“坏消息”的煎熬。 首都军区的氛围很奇怪,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坏消息”即将来临,却偏又在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程问音在工会有位omega同事,他的丈夫是前线某集团军的指挥官。最近他的神状态明显不大好,问他是不是有心事,他又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这天,程问音像往常一样,傍晚从工会下班,带着宝宝回家,顺便在商店买些东西。 天气越来越热了,宝宝自从知道有冰这个好东西之后,每天都着程问音要,程问音怕他吃坏肚子,每周只允许他吃一次。 今天刚好是宝宝可以吃冰的子,他趴在商店的冰柜上挑了好久,最后选了一支油味的,回家的路上,一手举着冰,一手牵着程问音,高兴地一蹦一跳。 “妈妈,为什么,”宝宝舔了口冰,歪着小脑袋,问程问音,“为什么冰……甜?” 过了两岁,宝宝说话越来越利索了,时不时会冒出些程问音回答不出的小问题。若是真给出了正经答案,程问音又怕宝宝理解不了,于是干脆用小孩子的方式同他对话。 “妈妈也不知道,可能是做冰的叔叔会变魔术,把冰块变成甜味的了。” 宝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爸爸也会!” 前段时间宝宝过生的时候,程问音告诉他,漂亮的生蛋糕是爸爸送的,爸爸会变魔术,能从很远的地方变出蛋糕来,没想到宝宝将这件事认真记在心里了。 “对呀,爸爸可厉害了。”程问音蹲下来,拿出手帕,给宝宝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油。 如果齐砚行真的是魔术师就好了,那样的话,就让他每天都出哪怕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把自己变到家里,陪他和宝宝待一会儿。 这样想着,程问音不笑了,心说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经常回答宝宝的十万个为什么,连思维方式都向小孩子靠拢了。 从工会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小洋楼,是联盟高层军官的住处。 像齐砚行这样“半路出家”的军官,只能分到普通的公寓楼,而这片小洋楼住的,不是戎马半生、战功赫赫的将军,就是军政两界都有涉足的政府机要官员,多半来自于贵族世家。 有栋小洋楼的院子里种了蔷薇,想必一定是被花的人心照料着,年年都长得枝繁叶茂,粉的花探出栅栏,很是惹眼。程问音每次路过,都忍不住要放慢脚步,闻一闻花香。 宝宝的冰吃了一半,看到花,又冒出了新的问题,拉了拉程问音的手,“妈妈,为什么花……” 就在这时,孩童天真稚的话语被接连两声响打断了。 尾音所带来的震颤,像是这个时代独有的残忍,无情打破了太多美好,还要让无辜的人背负代价。 声音很近,似乎就是从旁边这栋小洋楼里传来的,惊吓中,程问音脑袋发晕,甚至以为探出院子的蔷薇都因此瑟缩起了花瓣。 宝宝也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冰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这不是宝宝第一次听到声了,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声,但已经会下意识到害怕了。 他躲到程问音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妈妈,怕……” 来不及出声安宝宝,程问音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抱起宝宝,先是退到路的另一边,然后用上全身的力气,往家的方向拼命狂奔。 他从来不知道这段路这么长,奔跑的时候,他一步也不敢歇,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要快点把宝宝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即便他并不能保证,甚至越来越不敢相信,家就是安全的。 回到悉的家里,程问音已是身冷汗,瘫软在沙发上,心跳如雷,打在耳边,宛如那两声响在反复鞭挞。 宝宝受到了惊吓,一直哭个不停,程问音甚至忘记了开灯,就这样坐在室昏暗里,抱着宝宝耐心地哄。 但宝宝很,受到妈妈的不平静,只会更加害怕。 那个没吃完的冰还躺在路中央,在最后几缕光的光顾下,化成了一摊脏兮兮的糖水,被一行人的军靴踏过,又被车轮碾过,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木。 沈柏渊走进公寓楼,刚上了两级台阶,就听到身后的门内传来孩子微弱的泣声。 他脚步一顿,鞋尖在台阶上犹豫地碾转几次,还是选择转过身,敲响了那扇门。 他先是敲了两下,没有人回应,但门内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清晰,他又按了门铃,喊道:“嫂子,是我,沈柏渊。” 果然,这次没等多久,门就开了。 “柏渊……好久不见,”程问音头发凌,朝他笑了一下,拿出拖鞋,请他进来,“我才刚开始做饭,你要不要留下来吃点?” “不了,我刚才去疗养院看我妈,陪她一块吃过了,”沈柏渊说,“就是今天突然想起,好久没来看你们了,顺便就过来了。” 沈柏渊走进客厅,看到缩在沙发角落里小声泣的宝宝,一阵心疼。 他掏了掏风衣口袋,拿出一个圆形的铁皮糖盒,包装致漂亮,里面是不同口味的水果糖。 他拧开盒子,拿出一块黄的糖,在给宝宝之前不忘先询问程问音:“嫂子,能给宝宝吃一个吗?” “可以的,”程问音把宝宝抱到腿上,捏捏宝宝的手,“宝宝快谢谢干爹。” 宝宝果然被从来没见过的漂亮糖果引了注意了,了鼻子,小声说了句谢谢,接过糖,窝在程问音怀里,安安静静地咂么。 见到悉信任的人,程问音稍稍定了些心,捂住宝宝的耳朵,问道:“柏渊,刚才家属区里有响……是出什么事了吗?” “嫂子,你不用担心,”沈柏渊说,“我听说是高官内部的糟心事儿,估计跟贪污腐败之类的有关,和我们没关系。“ 其实沈柏渊很矛盾。 他敲门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用没有,没立场去安好友的老婆孩子,但他实在是做不到看着他们母子俩在首都无依无靠的,因为这种事惊慌害怕。自己好歹是个alpha,无论如何力量要大些,兴许能缓解一下他们的紧张,再不济,说句宽心的话也好。 程问音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现在太了,到处都是……” “砚行上个月回来了,还念叨你来着,可惜你那两天好像很忙,你们俩也没能见上一面。” “哎,上个月确实晕头转向的,我都不知道老齐回来了,”沈柏渊攥住掌心,笑了一下,“等他下次回来,咱们再好好聚聚,我请你们一家三口吃饭。” 宝宝含着糖,腮帮子鼓起来,一会儿鼓左边一会儿鼓右边,可极了。 沈柏渊怜地刮了刮他的鼻尖,“哎呦,我们小宝宝,慢点儿长大吧。” 临走前,沈柏渊把一整个铁皮糖盒送给了宝宝,也因此受到了贵宾级别的待遇。宝宝可算是高兴起来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还难得管他叫了干爹。 他还借了齐砚行一本书,是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送给齐砚行的礼物,珍藏纪念版的《兵器系统导论》。 在这之后,沈柏渊保持着如往常一样的笑,道别程问音和宝宝,上楼,回到自己家中。 天黑透了,他坐在猫窝旁边,领口绣着鹰标的风衣失去了应有的风光,皱巴巴地在地上。 他到身体里有一部分东西在相互用力撕扯着,快要把他撕烂了。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连猫都没有出声。 沈柏渊仰头靠着墙,发狠地撞了一下。可痛是有限的,沈柏渊可笑地想,人对自己,终究是下不了多大的狠心,所以才一再妥协,直到无路可退。 想起那声清脆稚的“干爹”,他用手心挡着眼睛,哭得像个没出息的窝囊废。 猫在他脚边乖巧地窝着,大概是这个孤独而煎熬的夜里,他唯一的陪伴。 还有那本专业书,当年是他送给齐砚行,现在又被他莫名其妙地借回来。书已经十多年了,齐砚行保存得很好,他知道自己是本不敢翻开来看的。 因为那代表了他最怀念、最不忍辜负,却又已经被他辜负了的一段岁月。 如果可以,沈柏渊希望好友一家永远都不要知道,今晚,自己并没有去疗养院陪母亲吃饭。 声响起时,他就站在现场,清清楚楚地目睹了一切。甚至可能在不远的以后,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声将会出自他的这双手。 第七十二章 时间行至六月的末尾。 吃过晚餐后,程问音带着宝宝在院子里乘凉。 火烧云正浓,刚煮好的绿豆汤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凉着,温热的晚风轻轻拂过,平静而惬意。 宝宝把小鸭子放在秋千上,自己一股坐在地上,给小鸭子推秋千,玩得不亦乐乎。 程问音端着吹凉的绿豆汤走过去,把宝宝拎起来,拍了拍股上的土,喂他喝绿豆汤。 “脏宝宝齐心壹,妈妈今晚又要洗衣服了。” 宝宝很喜绿豆汤甜丝丝的味道,扒着程问音的手,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而后抬起脸,舔舔嘴巴,纠正程问音:“是乖宝宝!” 程问音被小家伙逗笑,刮了刮他的鼻尖。 这段时间以来,前线频吃败仗,敌军已经攻入了联盟境内,阻击行动紧张而艰难。 首都的形势也越来越混,不久前还对战争胜利抱有莫大信心的民众们,大都关紧了门窗,对战事缄口不言。 许多国防军军官被免职,程问音工会同事的丈夫,因被怀疑在战场上擅离职守,上了军事法庭,最后的审判结果不会有多理想。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