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不用理他。”卷咬咬牙说道,不过他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想法并不可行,因为那男子正坐在套房客厅的口上,他把通往屋门的引道完全堵死了。要想走出这间屋子,就得先从他身上跳过去才行。 “你他妈的给我让开!”卷强撑起自己的气势,可是面对着那个男子,他的底气实在是过于单薄了。 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过来吧。”卷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你别过去。”吴寅午拦在了卷和男子中间,他低着头,神情懦弱地向那男子说道,“他们已经向我道过歉了,求求你们,别在为难他们了。” 当辱师的视频被放在网上之后,立刻起了众多网民的愤慨。最初几天曾有不少人来到学校门口堵截那几个放肆的学生。在力之下,卷等人确实曾向吴寅午道了歉。此刻吴寅午说“求求你们”,显然是把那男子也归在了网民一类。而现实的严重却要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道歉?”男子冷冷地一笑,“我在进屋之前,已经在门外听了许久——你认为他们的道歉有意义吗?” 吴寅午无奈地咧了咧嘴。是的,这几个学生从心底里就从来没有尊重过他,所谓道歉,也只是口头上的一个形式罢了。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向对待一个玩物一样调戏和侮辱着自己。可是对待这样的玩劣学生,生孱弱的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辱师之罪……”男子说到这里,眼神忽然离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另外的人和事。 他也有自己的老师,那是他一生中最为亲切也是最为尊敬的人,这个人已永远地离他而去。 愈是失去的东西便愈是宝贵,而偏偏有人不仅不知道珍惜,还将如此宝贵的东西扔在地上,随意地践踏!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当他的眼神收回之后,就像钉子一样狠狠地在了卷等人的身上,然后他从牙里挤出四个字来:“罪不可恕!” 三个年轻人被这尖锐的目光刺中,不约而同地往后闪躲了一下。吴寅午则苦着脸,再次劝解道:“这个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他们……他们也是在和我开玩笑。我是他们的老师,你有什么想法的,可以……可以先和我说。” 受欺辱的老师却在此刻为自己说话,卷等人像是盼到了救星一样,脸上都现出了期翼的神。 “老师?现在你知道自己是老师了?这些学生玩劣作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自己是老师?”男子的目光转到老者身上,可并没有因此变得柔和,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追问了一句:“你知道老师是什么吗?” 吴寅午默不作声,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看看你的这几个学生,你传的什么道?授的什么业?解的什么惑?”男子抛出了一连串的质问,“发生这样辱师丧道的事情,你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今天把你也约过来,就是要让你亲眼看一看,你对学生一味放任与畏缩所造成的后果。” 男子的话语正戳中了吴寅午的痛处,他羞惭地低下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几个学生的期翼也就此落了空。不过卷此刻却显出了一股被到绝境后的勇气:他伸手往后处一摸,手掌中竟多了一柄小斧头。 受黑帮影视的影响,学校里许多喜在外面“混”的学生往往会在身上藏有斧头、砍刀之类的凶器。这些凶器多半就是个吓唬人的摆设,很少能真正发挥用途。今天看来是不一样了,卷将这个斧头攥在手里之后,一时间胆气倒确实壮了很多。 “你让不让开?”他用斧头指着那个男子,“你再不让开我可不客气了!” “你过来吧。”男子仍像先前一样淡淡的语气,即使再多一百把这样的斧子,也本不在他的眼里。 卷咬了咬牙,这次他真的像着对方冲了过去。 男子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伸出左手一带,卷握着斧子的右手腕便被别了过来。男子略微又加了点劲,卷已疼的咧开了嘴。他“哎唷哎唷”地叫着,整个身体跟着转了半圈,变成了背对那个男子的体位。后者伸出右手,并拢着食指和中指在卷的颈部轻轻一抹,随着这一抹,卷的呼痛声消失了,他圆瞪着眼睛,似乎正在经历着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其他几个旁观者很快就明白那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在卷的颈喉部绽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鲜血涌而出,溅在客厅内华贵的地毯上。男子似乎不愿自己受到血渍的污染,左手轻轻一送,卷立刻俯身栽倒了下去,扭曲挣扎几下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女孩的尖叫声随之响起,几乎要刺破其他人的耳膜。可男子却并不为此担心:他选择如此高档的套房,看重的正是这房间内良好的隔音效果。 虽然早有不祥的预,但这血腥的一幕还是来得过于恐怖、过于突然。吴寅午怔了半晌,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叫起来:“你杀人了!你怎么能杀人呢?你为什么要杀人?”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显得愈发的无助和懦弱。 在女孩往墙角处退缩的同时,黄耳环却瞅准空档向着门口处冲去。不过他的动作对那男子来说显然是太缓慢了。后者很随意地把左臂一伸,逃亡者便被他牢牢地攥在了前,活象是一只毫无挣扎能力的小仔。 “别再杀人了,求求你,别再杀人了!”眼见男子的右手又要抬起,吴寅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竟向着对方磕起头来。 男子的右手停在了空中:“你不希望我惩罚他吗?” 黄耳环的身体如筛糠般颤抖着,一股热的体从他的两腿之间渗了出来。男子注意到这个细节,他鄙夷地冷笑了一声。 吴寅午跪在地上向前膝行两步,哽咽着说道:“不要再惩罚我的学生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尽到老师的职责!”在他脸上,泪水滚滚而下。作为一个格孱弱的男人,他多年来所受的屈辱,长久抑的愤懑似乎都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 男子沉默了片刻:“那你愿意弥补你的过错吗?” “愿意,愿意!只要你能放了我的学生。”吴寅午急切地回答。本已如死灰般绝望的黄耳环此刻又看到了一丝生机。 男子脚尖轻轻一扫,把卷落在地上的那柄斧子踢到了吴寅午的面前,然后他冷冷地说道:“把你的左手砍下来。” “什么?”吴寅午愕然抬起头。 “把你的左手砍下来。”男子又重复了一遍,“这样我就可以放过他们。” 吴寅午显然被这个可怕的要求吓住了,他瞠目结舌地呢喃着:“这……这……” “你做个选择吧,我不会勉强你的。”男子一边说,一边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探了出来。 黄耳环清晰地看到了那两指间出的明晃晃的刀刃,他徒劳地扭动了两下,同时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吴寅午,因为被箍得太紧,他只能勉强发出一些声音:“老师……” “请等一等……”吴寅午再次阻止了男子的动作,然后他硬着头皮拣起了那把锋利的斧子。 男子的目光中也出了某种期待的意味。 似乎要为自己鼓足勇气,吴寅午“啊——”地嘶喊起来,伴着这喊声,他将斧子高高举起,刃口对准了平放在地板上的左手腕部。遗憾的是,他的勇气却始终未能积攒到足够的份量。当喊声结束的时候,斧子并没有砍下去,而是颓然地垂落下来。 男子失望地摇摇头,他的右手划过黄耳环的脖颈,后者无奈地承受了和卷同样的命运。当他的尸体扑到在地的时候,那双凸出的眼睛正好盯住了吴寅午,可怜的老者如同遭受到当头击,他无力地瘫坐在地毯上,神情恍惚。 片刻后,女孩的尖叫声将吴寅午从浑噩的状态中叫醒过来。他看到那男子正向着角落里唯一尚存的学生过去,女孩把自己抱成一团,脑袋深扎在臂弯里,像鸵鸟一样徒劳地躲避漫天袭来的恐惧。 男子伸出左手,揪着女孩的红头发将她提了起来。女孩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了,她泣不成声地乞求着:“老师……救救我,老师……” 吴寅午再次狂喊起来,这次他向疯了一样,手中的斧子举起之后没做任何停顿就砍落下来。这一斧又狠又准,他的左手立刻从腕部离了自己的身体。 女孩惊呆了,她停止了哭泣。片刻后,她拼命向着老师的方向扑过去,男子适时松开了手,默然退在了一旁。 吴寅午箍住自己的断腕,不让血快速出。他低声呼喝着,强忍着剧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男子,目光中现出从未有过的刚毅。 “老师,老师……”女孩再次哭出了声,却是悲伤代替了先前的恐惧,她将老人的断手拣了起来,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吴寅午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觉,他的脸上甚至现出了一丝笑容。 “我完成了我的刑罚。女孩,你已经死过一次,今后你将重新认识生命的意义。而你,你终于能够承担作为一名教师应有的勇气和责任。”zzwT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