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可是淳淳,为什么是祭祖?” 你不饿吗?”赵荣华掏出一块果子糖,举到他面前,“吃点甜的,充饥。” 容忌沿途很兴奋,大约是在里关久了,又或许是因为极少出门,一路上他只要不冷,便跑去窗边看风景。 冬外头多是萧瑟之状,可他看的津津有味。 过了晌午,赵荣华倚在头枕着手臂小憩,容忌便跟人要了纸来,在那静静地写字。 唰唰的下雪声像是蚕啃噬桑叶,他写了两页纸,停下来,起身走到前。 那人睡得香甜,蓬松的发丝软绵绵的贴着腮颊,越发显得她肌肤雪,纤细的手在颊边,呼轻且细密。 他蹲下身去,侧脸打量睡着的赵荣华。 她睫长且浓,扑下浅淡的光影。 看着她,仿佛一切都安静下来。 然后,那人便慢慢睁开眼睛。 惺忪中带了些许茫然,她静静地回望他,涟涟眼眸似载着淡淡笑意。 她蹙了蹙眉,手指戳向他的脑门。 魔怔了?” 容忌握住她的手指,放到嘴边啄了啄。 赵荣华兀的清醒过来,一把回手指,抱着被子坐起。 淳淳,我饿了。”容忌无辜的眨了下眼,“你手上有红薯味道,很香。” 赵荣华吁了口气,方才那一瞬,她竟然把他当成了容祀,何其可笑。 红薯烤的火候刚好,两人趁热剥了皮,围着炉子吃起来。 淳淳,你逃跑是不是因为我哥?”容忌瞄她一眼,赵荣华抬起头,想了想,没否认。 我哥格不好,还发脾气,我也怕他。” 容忌想起来什么,又道,“你听说过没,前几年在幽州,有个贴身侍候的婢女自恃好看,便想做我哥的通房。” 通房?”赵荣华了口气,脑中立时想起云珠。 对啊,我爹有许多小妾和通房,她们怕我爹忙不过来,便把心思打在我哥身上。 那小妾趁我哥洗澡的空隙,偷偷爬到他上,得干干净净,□□的钻进他被褥里。” 然后呢?”赵荣华艰难的问出口,不由想起云珠死状。 当时屋里黑,我哥不知被褥里有人,方了衣裳坐下,那婢女便跟蛇一样从后了上去,想解他的带,可她想错了,我哥有洁癖,当即就出短刀斩了她的手臂。 听说那婢女叫的惨烈,最后死的也很难堪。” 你觉得你哥做的对不对?”赵荣华喝了口热水,抬眼对上容忌干净的眸眼。 有些残忍了。” 船顺直下,划开冰面时不时传出咔嚓声响。 淳淳,你呢?” 我?”赵荣华有些不想提他,可看着容忌一脸期待的模样,她又不好打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我怕他…” 我也怕他啊!”容忌往前凑了凑,竟然有点兴奋,“那你讲讲,你怕他什么。” 这是,要公开对容祀处刑? 一开始她还有所保留,后来想到自己已经离了,无需再怕容祀,便同容忌讲起云珠的事,说到她被土龙咬烂了脸,容忌还吓得不断喝水。 讲完云珠,容忌又提起在幽州时,容祀把暗中想要刺杀他的人剥了皮,风干后做成灯笼,派人送给袁氏,吓得袁氏大病一场,梦魇连连。 原以为容祀做人皮灯笼是危言耸听,眼下听来,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惊悚。 她叠起双手,搭在膝上,扭头叹,“梳洗之刑知道吗,你哥当着院的人,活活剐了一个老嬷嬷。 他不只是脾气坏,而且非常狠辣。” 对,还很冷漠,我是他弟弟,他一次都不去看我。”容忌义愤填膺的附和。 你俩除去容貌,一点都不像兄弟。” 说出来我也不信,我俩还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容忌叹了口气,温顺的眉眼含着一抹委屈,“我都吃不肚子。” 赵荣华愣了下,旋即把手中剩下的半块烤红薯给他。 容忌嘿嘿一笑。 跟孩子一样,真好哄。 当初炖了几个时辰的汤,骨头都酥了,容祀看都不看一眼,叫人喂了狗。 容忌就着剩下的汤汁,喝了一碗面条,高兴地热泪盈眶。 一母双胎,天壤之别。 淳淳,”容忌吃完手里,眼睛瞟向她耳畔,“你那里,真的不是我哥咬的吗?” 赵荣华腾的红了脸,恼怒的嗔他,“你总盯着我耳朵作甚。” 她甩手想起来,却被容忌拽住衣角。 淳淳,我头晕…” 他声音有些哑,糯糯的像是病了一样。 赵荣华回过头,却见容忌那脸不知何时,火烧火燎地绯红一片,眸子宛若蒙了尘,萎靡的半合着。 她伸手贴到他脑门,滚烫的温度让她吓了一惊。 你…” 容忌翻了个白眼,攥着她的衣角撅了过去。 船上没有风寒药,赵荣华只得打来温水,了帕子,拧干后一遍一遍敷在他额头。 忙活到天黑,那人却是丝毫不见降温,整个人跟烧着了似的,干烫灼人。 容忌烧的开始踢被呓语,她只能紧紧拽着被角,俯身住,待他安稳些,刚坐下,他又喊冷,抱着膝盖团起来,瑟瑟发抖。 赵荣华哭无泪,甚至开始怀疑上天,为什么在柳暗花明之时,派来这样一个冤家折磨她。 她本可以不管的。 容忌开始扯自己的衣领,他的腮已经泛起紫红,连都是紫的。 赵荣华替他解开领口,又转身洗了帕子,擦拭他的耳后,掌心,还有/的颈项,隔了些距离,却仍能受到他炽热的温度。 烧的时间久了,不仅体虚,还会衍生出其他病症。 她穿上外衣,带了兜帽后,急匆匆跑去舱外。 栏杆上积了厚厚的雪,她刮下来后攥成雪球,团的很大后,这才折返回去。 触到冰凉,容忌溢出轻呼,人也慢慢安定下来。 如此反复多回,容忌的温度竟然真的降下来不少。 后半夜的时候,赵荣华拄着胳膊,趴在沿睡了过去。 容忌便是在这时候醒来的,他很乏,浑身丝一般,连思绪都是混的。 他转过头来,看见掌心睡了个人,滑腻的小脸蹙着眉头,红轻轻抿着,一绺头发勾在鼻尖,随着呼微微浮动。 容忌慢慢侧过身来,伸手为她整理了头发,又将脑袋往前挪了挪,几乎面对面与她靠着。 他的眉眼,慢慢弯了起来。 头桌上放着晌午他写的诗,墨迹早就干了,香味透出来。 他尽量不惊动她,够了纸,低眉,却见她朦朦胧胧抬起头,糊的望着他。 半晌,赵荣华如释重负一般,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要喝水吗?” 容忌摇头,拽着她的衣角让她坐下。 淳淳,我又让你受累了。” 赵荣华眼睛微热,给他掖好被角,启轻声说道,“没想到你身子如此娇弱,只冻了那么一小会儿,就病的恹恹不醒。” 我命短福薄,不知哪就死了。” 我有个师父,医术是极好的,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写信给他,你不会死的。” 赵荣华不懂医,只会钻研稀奇古怪的方子,可她师父不一样,那是个云游神医,只是他向来无拘无束,居无定所。 这是写给你的诗,”容忌拉着赵荣华的袖子,献宝般把诗递给她,又紧张的等着审阅。 你的字跟你的人一样,刚则铁画,媚若银钩。”赵荣华虽不会写,却懂得欣赏,容忌笔力非一之功,行走间颇有大家风范。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赵荣华没读懂,又将诗还了回去。 冬雪凝妆不知愁,是说下雪的时候,你坐在窗前,宁静安好,像是不染俗物的仙子。”容忌想坐起来,又被赵荣华推倒。 他声音哑的厉害,许是缺水缘故。 赵荣华收了诗,远远在桌上,又给他倒了水,到手中。 来方长,你先把身子养好,喝完水睡一觉,明与我再讲。” 她也困了,累的眼皮都有些发沉。 淳淳,你别丢下我。”容忌爬起来,眼巴巴看着准备出门的赵荣华。 那人似犹豫了半晌,终是没能忍心,“我不走,你赶紧闭上眼睛。” 容忌迅速躺下身去,将被子拉到鼻下,睫轻颤。 他比容祀柔和,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眉眼便更加俊美,尤其是睁开的时候,如星河璀璨,点点生辉。 后来睡着了,赵荣华做了个梦。 梦里发生了什么她全然记不得,只是总有一张脸来回变换,时而微笑时而鸷,每当她想远离的时候,那脸又无比单纯的呼唤她,而她当放下抵触靠近时,那脸又恻恻的发出诡笑。ZzWtwx.cOm |